他叫干将,楚国铸剑师,铸剑成痴。日日守于铸剑炉前,家中所有值钱之物都换来为铸剑所用,屋外所弃之剑,早已堆积如山。过路村民皆劝其自谋他路,无奈不听,剑痴名号早已传骗全城,世人皆知,笑其愚。
干将有一贤妻,名曰莫邪,明眸皓齿,巧笑嫣然。时时陪在干将身边看其铸剑,渴时递水,饿时送饭。这日,干将铸剑,莫邪痴守一旁,看干将额前布满汗珠,便上前去拭。干将握着莫邪执着手帕的手,轻声温柔道:“莫邪,得妻若你,夫复何求,此生定将竭尽所能给你安稳荣华“莫邪低颌浅笑道”莫邪别无他求,只望夫君铸得宝剑,完成一生所愿“干将拥莫邪入怀,心中暗允,”我干将此生绝不负你莫邪“
岁月如轮,时光如梭,干将痴心铸剑已是十年,铸剑炉终日炉火通明,火光不断。莫邪也是每日茶点饭菜一一备好于桌前,而且从来都是悉心烹饪,每日花样不同。干将痴心铸剑,求其完美,不得一丝瑕疵,即使求剑者满意之剑,只要干将觉得不好,他也狠心丢弃,却不卖与他人,因此入不敷出。家中生计,全靠莫邪,干将却全然不知.
莫邪去山上采来山果野花,制作美味点心,一是用来果腹,二是用来换钱,即使常有无米下锅之时,莫邪采来山花野菌制作的饭菜点心,从来都是人间美味。莫邪总是尽己所能,不让干将为家中之事担忧,不让干将为五斗米所折腰低头,这是他作为妻子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皇天不负,十年心血终于换得人间宝剑。干将终如所愿,造成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剑,他得意的对莫邪道“莫邪,你看我终于铸成了绝世之剑,待我名扬归来,你将锦衣玉食,再也不受苦了。”莫邪苦苦一笑,有些勉强,她的心思干将没有看出。至此,干将每日都会带着他的宝剑去挑战其他铸剑师所铸之剑,每每得胜归来,喜不自禁。干将的样子,莫邪都看在眼里,十年来,干将从没有如此快乐过,她希望干将此生都这么意气风发,光彩溢人。突然她捂绢轻咳了两声,迅速的转身离开了,这一切,干将都未曾发觉。
干将铸得宝剑,世间无之能比,此消息瞬间传遍楚汉之地,树秀于林风必吹之,更何况干将得意太过,败在他手下的铸剑师们都怀恨在心,都在想着怎么一挫干将锐气。
楚国密地,有一铸剑名师,早已归隐,不问世事。曾听闻其所著之剑无人能比,不但削铁如泥,宝剑还有灵有魂。干将所败铸剑师之中就有一些是其弟子。
一日,一铸剑师送来大师之战帖,希望与干将所铸之剑一较高下,得胜者才是铸剑师中王者。干将接过战帖,骄傲的说,回去告诉你师父,明日我便会提着我的宝剑来会他。铸剑师轻挑了下嘴角,嘀咕,看你多得意,今日你越得意,明日你便有难看。干将早已提前沉醉于天下第一的喜悦之中。根本未听到铸剑师的话,可是这些话都入了莫邪的耳。
莫邪有些担心,“干将,我曾听闻那个铸剑名师早已退隐,不问世事,要不,你就莫去了吧”干将手扶在莫邪肩上坚定的说道,“等我打败了他,我就是真正的铸剑之王了,我所铸宝剑则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我启有不去之礼,你放心,等我打败了他,我便不再四处挑战,我从此便在家陪着你,一起做你想做的事情,你之前不是说想去游船,那我们就去游船,还有,陪你去看你一直想看到花灯”原来她曾经随便说过的话,干将都一一记在心里不曾忘记。可是她担忧干将在这满心欢喜的时刻失意了,是否又能接受。
翌日,干将起得很早,莫邪给他梳好发髻,穿上素衣,披上铠甲。突然她眉心一驟,捂着心口,背过身去。干将站起扶住莫邪担心问道“怎么拉'莫邪摇头说道“若是莫邪今天想干将陪着莫邪一天,哪儿也不要去,干将可否应允”“莫邪”干将有些无奈的叫了声莫邪的名字,“从今天过后,干将每天每日都守着你,哪儿也不去,总是可以”干将深情的看着莫邪温柔说道。莫邪知道,这是干将一身所愿,不想再使他为难,只有相信干将必可以得胜归来了。她抬着头,对上他温柔而坚定的眼“干将,早回,莫邪,等你”
干将来到大师府前,拱手道“早已闻大师之名,干将今天特地前来拜会”应声,大门缓缓打开,几名年轻的铸剑师从里面出来,其中一人握着一把剑,剑还在鞘,寒气已然袭来。干将有点惊愕。握剑者道,“我们师父道,尔得小辈,还不值得他亲自出来接见,命我等拿师父所铸宝剑与你一会”
干将觉得被羞辱,还未来得及说话,对方的剑已当头劈下,干将抬剑一档,剑鞘已脱离剑身掉落在地,接着一道寒光,凌厉的剑气已逼近身旁,干将右手提剑,一转圈,划过对方剑身,只是轻轻相擦。却明显感到自己剑身的颤动,差点握不紧,掉落在地,不容干将歇息,握剑者又是一剑砍来,干将用整个剑身去抵挡,哐当,瞬间变成两截,一截掉落在地,一截还握在干将手中,干将漠然的伫立在那,那些铸剑师们一一指着他哈哈大笑,那一刻干将什么都看不到,他的世界只剩下一把断剑和嘲笑的声音,在天空中不停地回旋。
回到家中,干将一言不发,只是重启他的铸剑炉,在通红的火炉前不停地浇铸着新剑,莫邪看着这样的干将,实属心疼,却又爱莫能助,她说的每一句话,干将已然听不见,她做的糕点干将也不再品尝,饿了,便随便抓点东西果腹,都不知道吃到肚子里的是莫邪做的饭菜亦或者饭菜边的干草了。
曾经战无不胜的干将战败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到了阴阳家东皇太一的耳中,东皇太一告诉干将,击败他的那把剑叫做“巨阙”,无论他怎么苦心铸剑,他所铸之剑也不可能打败巨阙,因为巨阙中藏有魂灵,试问一把无魂灵的剑怎么击败有魂灵的剑。东皇太一还告诉干将怎么才可以铸造一把有魂灵一剑,干将听之大为震惊。东皇太一还送给干将太古保存下来的精铁,此铁定可以助他炼成有灵之剑。
回到家中,干将没日没夜的敲打着那块精铁,可是这块精铁却丝毫未变,干将熬得双眼通红,滴水未尽,东皇太一的话始终在耳边萦绕,干将的内心不断的挣扎,活人怎可练剑,荒谬,荒谬。可是他又如何造出像巨阙这样的宝剑呢?干将的焦躁,执着,干将的困惑无助,干将的徘徊痛苦,莫邪都看在眼里,很是心疼“干将,屋外的桃花开了,你陪我去摘点花,我可以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桃花糕”干将听不到莫邪的话,
莫邪的眼噙着泪,她把她早已做好的桃花糕摆在干将的桌前,她还有很多话要跟他说,她知道他现在什么也听不到,其实这十年她去山上摘花折果,山上潮湿阴暗的环境,使她早已染上恶疾,命不久矣,只是他从未在干将面前表现,近日收到一信柬,得知铸剑之秘密,莫邪心中便早有决定,若以此身成全了干将的一生所愿,也是一大快事。她也无憾了。
她静静地走到干将身边,看着干将无助迷茫的样子,她掉下了眼泪,她抱着干将的脸,轻轻一吻,然后纵身一跃跳入了铸剑炉,干将还没来得及反应,伸手去抓,只剩莫邪破碎的裙角,“干将,从此莫邪就在干将剑里,永生不死,不离不弃”莫邪最后话击打着干将的心,干将流着泪,咬着牙,一锤一锤的锤在精铁上,精铁变得听话了样,很快被打造成干将想要的模样。宝剑铸成,从铸剑炉中取出,红色的火光刚刚褪去,冷冽的寒光跃上剑身,干将再也忍不住,抱着宝剑嚎啕大哭,“莫邪!”他大叫着妻子的名字,每次只要一回头他就能看到的妻子,却不再出现,不再跟他说,干将,吃饭了,干将,别太累了,干将,你看我摘的花漂亮吗?干将。。。。。
干将铸的宝剑斩断了巨阙,他没有太过高兴,后来他又去到了大师的府中,想要在大师前一血前耻,可是却只有一股孤坟,原来大师早已过世,干将,跌坐在地上,这段没心没肺的时日,自己做的究竟是什么?自己得到了什么,天下第一的剑,铸剑之王的称号?这些他期盼已久的名号到头来却无法给他带来半点喜悦,慕名而来要干将铸剑之人,门庭若市,可是干将却将其拒之门外,铸剑炉终日不灭的火,也即将熄灭。
冷冷地房间,没有一丝生气。看着桌前莫邪做的桃花糕,干将记起那日她说的话,窗外的桃花开得妖娆夺目,干将看得入了神,原来在这世间最珍贵,最值得追求,最令他开心的莫不是莫邪的爱与陪伴。干将懊悔为何这一刻才懂,看着铸剑炉挣扎跳跃的火焰,干将抱着宝剑跳入了铸剑炉中,火焰越烧越旺,红红的火光像一朵娇艳绝伦的花,火光刺眼夺目,接着火焰中心开了个口,两把宝剑相互缠绕旋转着缓缓升了起来,然后又并到了一起。接着炉火全部熄灭,合二为一的两把宝剑掉落在地。
从此江湖人都说,世间最厉害的剑是把雌雄宝剑,一把叫莫邪,一把叫干将,两把宝剑雌不离雄,雄不离雌,世人争相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