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悲欢为何并不相通

  “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鲁迅《而已集》

      早上6:20的地铁房山线,赶车回家。我睡眼惺忪,提了一袋球鞋上车,没座。我有点儿诧异,但也没怎么多想,就靠着栏杆想闭会儿眼。

      车轰隆隆开起来,震得我只能直起身看看窗外,小清河两边的大片植被快速的掠过,宣告着我正离学校越来越远——也离学校所营造的象牙塔越来越远。我不得不意识到,从踏进车门的那一刻,我就已经重新闯入了喧嚣市井的现实生活:平时正在寝室酣睡的时刻,车厢里早已塞满了为生活奔波的人们,后面一位中年大叔的旧皮箱蹭着我的腿,隔着裤子我都能感受到那种小旅馆里浸润出的潮湿霉腐气。前面一对中年夫妇用我听不懂的方言低声交流着什么,他们穿着洗脱了线的白背心的孩子能以各种奇特的姿势攀附在妈妈圆滚滚的身体上。左边的大爷絮絮叨叨教导着身边的一个年轻人,他眼皮浮肿,颜面泛红,一副喝多了二锅头的样子,嘴巴一张一合间飘出的阵阵气味,让我想下去换换空气。

     也许离别这种东西就是容易催生一些思考?不知怎的,我不仅没有逃,还忽然想起了许多事,我想到了医患矛盾,想到了猛虎伤人后人们的评论,想到了抵制肯德基,想到了前一段闹得沸沸扬扬的大学校园开放问题。以上任何一个事件中,我在父母的朋友圈和自己的朋友圈里看到的都仿佛是两个世界,两个独立圈子里的人自说自话,互相屏蔽,越走越远,时至今日观点上已经几乎水火不容,全靠微信营造的闭路人际网络暂时相安无事。这两个集团之间的隔阂是如此之深,我们待在超脱的象牙塔里,看不见他们艰辛惨淡的生活,只带着对无知和低俗天然的厌恶。他们被困在生活里,读不懂我们理性的思索,只时常为我们奇怪的想法困惑。两拨人拒绝对话,拒绝交流,坚决的对立,激烈的站队,我们这边尤其盛产居高临下的批判,总能在朋友圈广受好评,屡试不爽。可有一句话如是说:当你试图评价一个人的时候,要想一想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拥有你所拥有的环境和条件。眼界、审美和智慧绝非与生俱来,他们本已无缘收到优越环境的青睐,如果再加上我们的对立和白眼,他们也就真的再没有机会提升自己,理解我们了。

      我们中的很多人爱玩儿“知乎”,我也喜欢,可我特别厌恶里面很多用户的优越感。他们太乐于对立和损贬文化,知识水平尚低的人群,不惜把他们符号化、贴标签,罔顾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一个人。说起来,我们是小农社会成长起来的国家,谁的脚上不带着一丁点儿泥土?往上回溯几代,我们所职责的那些人,也许就是我们的曾祖父母,祖父母,甚至父母。当面对一整个人和那个人所处的环境,很多批判,我们还说得出口吗?

       又想到了英国脱欧,这基本就是一个精英与民众严重脱离的典型,民众用投票做出了并不十分明智的决定,而有能力做出正确决定的精英们居然没有一个站出来认真告诉过他们应该怎么做,为什么该这么做,民众只好以自己的水平做出自以为正确的选择。中国目前是精英治国,还不会面临这种问题,但长此以往呢?精英们依然可以制定政策,但民众理解不理解,执行不执行呢?

     我能理解,我们对放下身段与一个太过蒙昧的灵魂交流论辩这种事天生的反感。但回避、对立终究不是办法,就像出去换换空气的我终究还要回到车厢里来,躲到象牙塔里的我们也终将有面对现实的一天。我们毕竟并不活在微信的朋友圈里,而是以肉身和他们共处一个世界,要和解,出路只有交流——放下歧视和偏见,不带高傲和居高临下的交流。

     我亲眼见证过医院实习的带教老师用几句话就安抚了一个情绪急躁不愿配合的病人,靠的也不过这几个字:真诚、和善、笃定。因为她知道

“他是一个人,不会不讲道理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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