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假的时候，孩子她妈带着闺女去法国尼斯玩。在一家餐厅，闺女用她磕磕巴巴的法语和餐厅招待点餐、聊天，“Wow！你的法语很棒啊！”这出自于法国人天生的热情和习惯性的恭维却让闺女十分受用，结账时她准备大手一挥给招待额外留下5欧——孩子她妈一把夺了过来：“这也太多了！你妈当年打工时一天也收不到这么多小费呢！”
在付小费这个问题上，荷兰人就要比法国人”小气“一些；同样在比利时，瓦隆人就比弗莱芒人要大方一点，这大概是这两个语族群体的特性差异吧。当年在根特，有个留学生朋友每周五下午坐火车去蒙斯打工，我好奇地问她为何舍近求远、还搭进去不少时间和车费，她回答说：蒙斯的小费高啊，生意好的时候甚至差不多能和工钱持平呢。
不过，这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据报道，这几年愿意付小费的比利时人越来越少了【1】，不论在“吝啬的”弗莱芒区还是在“慷慨的”瓦隆区。虽然在比利时付小费历来就不是强制性的，但客人们在用餐之后留下些零钱，这在以前很常见，他们把付小费当成一种礼貌和修养。现在，只有四分之一的人还愿意这么做，而且支付的小费的金额也在持续下降之中。自营业主联合会的主席Christine Mattheeuws解释说，付小费的人越来越少，这里面有经济不景气、客人不愿意多花钱的因素，但更重要的可能是受到了电子支付的冲击。
比利时店主的烦恼在咱国人面前根本就不是个问题，谁叫咱现在是当之无愧的电子支付大国呢。今年，一种叫做“扫码打赏”的付小费方式在北京、上海、广州等城市的餐饮店开始流行开来：您不是没带现金嘛，没关系，拿手机在我这牌子上扫一扫，照样不耽误您给咱打赏。
虽然店家称这种“扫码打赏”行为完全基于自愿，但作为顾客，如果看到服务员的牌子一直在眼前晃动，我还是会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似乎不打个赏就没法安心地把这顿饭吃好。所以，这“扫码打赏”是不是也隐含着某种强制付小费的意味呢？
在法国、比利时也好，在中国也好，付小费是情分，不付小费是本分。不过，在别的国家就不一定是这种情况了。
全球各国的小费文化差异很大，对于游客来说，如果不了解旅游景点当地的小费文化，就很有可能会闹出尴尬来。BigThink上有篇文章【3】总结了一下每个国家的小费习惯，从暖色调到冷色调，对小费的重视程度依次递减。
比如在大多数西欧国家，与比利时类似，顾客们默认服务费已经包含在实际消费之中，付小费并不是必须的；心情好的时候把找零留下，或者多付个1、2欧，这就足够了。而在北美国家，不论在咖啡馆还是宾馆，服务员默认除了实际消费金额以外，你还应该给他本人一定比例的小费，因为他们的基本薪水很低，收入中很大一部分只能指望客人们给的小费。
又比如在印度，虽然付小费也不是强制的，但服务人员仍然期望能从客人身上赚取零钱。黄佐临的《往事点滴》中记载【4】，1955年他去印度开亚洲国家会议，发现印度的小费多如牛毛，宾馆的门童给客人开个门伸手要小费，关个门也伸手要小费。估计当年代表团的经费有限，发给大家的零花钱更是不多，黄佐临就和同行的巴金约定：如果黄佐临要出门，就由巴金提前跑过去帮他把门拉开；如果巴金要出门，就由黄佐临来开门——即便这样，两人还得和门童抢时间，万一门被门童先拉开了，那么对不起，小费还得照给。
不过，黄佐临和巴金这一套在美国行不通，在美国，不懂得其小费文化的人很可能寸步难行。
在美国，顾客收到的账单上印有消费金额、小费和总额三栏，消费金额由商家打印出来，包括实际费用和税费，小费一栏则由顾客自行填写，总额即消费金额和小费之和。美国的小费比例一般为消费金额的10-20%，不过生活总是充满惊吓或者惊喜，服务员永远不知道收回的账单上填写的是什么数字。
小小收银条可以体现美国人的数学水平，也同样可以闪现出人性的善恶。
科罗拉多州一名22岁的女招待Taylar Cordova在网上发出了一张账单【6】，她的客人消费了187美元，却在小费一栏直接填了个0。这位愤怒的妈妈指出服务员的平均工资水平每小时只有2-5美元，客人支付的小费是她和她女儿的主要衣食来源，这名顾客在拒绝支付小费的时候最好想想，换了是他，他能够以这样的低薪养活他的家人吗？
和Taylar相比，俄亥俄州的Jessica Morris收回的账单更为气人。Jessica当天为一对新婚夫妇服务，只不过和男客人多聊了两句活跃了一下气氛，结果在结账时不仅收到了零小费，而且女客人还在账单下面写上了这么一句话：他是我的老公，去找你自己的老公吧，好运！事实上，Jessica刚和她丈夫度完蜜月回来，而她丈夫也在同一家餐厅做服务员。
零小费顾客也并非总是这么嚣张。宾夕法尼亚州的一对夫妇在一个酒吧里消费了73美元，但他们抱怨自己等待食物的时间太长、自取了纸巾和餐具、完全没有得到应有的服务，所以他们拒绝支付任何小费。酒吧则认为他们必须支付相当于消费金额18%的小费，总计16美元。双方的争执最后招来了警察，出人意料的是，警方当场认定这对夫妇拒绝支付小费的行为形同偷窃，最后将两人戴上手铐带走。
所以，在决定不给小费之前一定要三思，三思，三思啊。
除了这些惊吓，在美国这个奇特的小费大国，还存在着不少惊喜。
得克萨斯州的Kasey Simmons在一家烧烤店当招待，一天一位女顾客进来点了一杯最便宜的饮料，然后给他留下了张500美元小费的账单【7】。惊呆了的Kasey后来才弄明白，这和一天前他的一个善举有关，当时他在一家蔬菜店帮助了一位陌生的老太太，而顾客正是这位老太太的女儿。
在伊利诺斯州，同样在烧烤店里打工的19岁大学生Brendan Motil碰到了一位老年顾客，当晚生意一般，两人很投机地一直聊到深夜，最后老人付清了20美元的餐费并给Brendan留下了1000美元的小费，老人在一张餐纸上写道：我希望人和人之间能够和平地相处，这个世界就能减少很多负能量和暴力，所以我以这种方式表示我的善意……【8】
这两位烧烤小哥，一个因为善行获得了回报，一个因为和客人的互动获得了奖励。不过，也有不少不差钱的顾客开出天价小费只是为了秀存在感，比如著名模特Chrissy Teigen就曾在俄亥俄州的一家牛排馆留下过1000美元的服务小费。而一个名为tipsforjesus的Instagram帐号则多次晒出在各个餐馆开出的1000美元小费账单，这些账单来自洛杉矶、旧金山、芝加哥的多家餐馆，每张账单都给出了1000-5000美元不等的小费，神秘的顾客还在签名栏盖上了tipsforjesus的戳记。该Instagram账户的标签是“做主的工作，一次一个小费”，不少人认为账户的拥有者应该是一名富有的基督徒或者一个教会组织，目前该账户有五万多名粉丝。
不过，这些惊喜在爱因斯坦的小费面前都是毛毛雨。
1922年，刚获得诺贝尔奖不久的爱因斯坦前往日本进行巡回演讲，他下榻在东京的帝国饭店。有一天，一个日本快递员（信使）给爱因斯坦送来了一封短信——这并不奇怪，那个年代电话还未普及，更没有手机微信。为了表示感谢，爱因斯坦想给这名快递一点小费表示一下。
不过给小费这一套似乎在日本行不通，日本人认为小费并不是对他服务的一种肯定；甚至相反，这可能是客人对服务不满的另一种表达方式。于是快递坚决不收钱——当然，也可能爱因斯坦口袋里正好没有零钱——总之，这个钱没给成。
不过，爱因斯坦不想让这个快递空手而归，于是他拿起了饭店的便签纸，用德语在上面写了一段话。
Stilles bescheidenes Leben gibt mehr Glück als erfolgreiches Streben, verbunden mit beständiger Unruhe.
大致意思就是：与躁动不安的追求成功相比，平静、谦和的生活给人带来更多的快乐。
不知道日本小哥是不是明白这德语的意思，不过他明白了客人表达的是善意，于是收下了这张作为小费的便签纸。
今年10月，这张便签纸在九十多年以后重现天日，它出现在以色列的一家拍卖行，并最终拍出了156万美元的价格【9】。
所以，说起收小费，其实还得算日本人狠！
参考出处：
1.http://www.standaard.be/cnt/dmf20170814_03018056
2.https://www.wukong.com/question/6418453050083508482/
3.http://bigthink.com/strange-maps/in-which-countries-should-you-tip-and-how-much
4.https://www.amazon.cn/%E6%B5%B7%E4%B8%8A%E6%96%87%E5%BA%93-%E5%BE%80%E4%BA%8B%E7%82%B9%E6%BB%B4-%E9%BB%84%E4%BD%90%E4%B8%B4/dp/B00811PDQ6
5.https://www.oddee.com/item_98110.aspx
6.http://www.lifedaily.com/waitress-mom-is-destroyed-when-cheap-customers-leave-0-tip/
7.http://www.telegraph.co.uk/news/2016/08/20/waiter-receives-massive-tip-as-reward-for-random-act-of-kindness/
8.http://www.eurthisnthat.com/2015/07/20/restaurant-workers-shocked-by-generous-tips-from-the-anonymous-known/
9.https://www.theguardian.com/science/2017/oct/25/einstein-note-about-happiness-of-a-modest-life-sells-for-15m
文/Athlon_BE
2017/11/18 初稿
2018.4.8 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