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清末学术小轶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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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3年,清廷开经济特科的朝考,任命大学士张之洞为主考。这位大考官深有感触地写下一首绝句《学术》:离乱寻源学术乖,父雠子劫有由来。刘郎不叹多葵麦,只恨荆榛满路载。(自注:二十年来都下经学讲公羊,文章讲龚定庵,经济讲王安石,皆余处都以后风气也。遂有今日,伤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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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之洞的治学次第,可见其《书目答问》复姓名略中:“有小学入经学者,其经学可信。由经学入史学者,其史学可信。由经学、史学入理学者,其理学可信。以经学、史学入词章者,其辞章有用。以经学、史学兼经济者,其经济成就远大。”因此要谈经济,必须从最基本的小学入手,而如今经济特科的考生多是留学归来,多不通传统学术,难怪香涛大人要发发牢骚。

学术与政治毕竟是两码事。经济特科的考试对学术未必有用,但却能安排不少人的出路。每次科举,阅卷时总有人托考官门路,以求金榜题名,当然也有考官看中了考生,多次安排其成状元却失之交臂,翁同龢对张謇的安排就是一个众所周知的例子。虽然张之洞对经济特科看法多多,但却也是朝廷的正途出身,走他门子的人当然不少。但要安排一个进去,就要把一个挤出来,而毕竟是朝廷命官,堂堂大学士,整人也要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结果张之洞看到一个卷子,里面引用了卢梭的言论,这下可抓住把柄了,于是乎这位考生就堂而皇之地被张之洞拿了下来。不过,这位考生可不是小人物,他就是后来的著名学者冒广生鹤亭,明末四公子冒襄的后人,其先祖可以一直追溯到元代的贵族,乃是世家之子,名人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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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鹤亭先生是江苏如臯人,光绪甲午科(一八九四)举人,曾任光宣两朝刑部、农工商部掌印郎中,民囯初年当过瓯海(温州)、镇江、淮安等关监督,在所任地区积极发展文教事业,刻书、修筑古迹、开办学校,无所不为,以致后人多称,这些地区如此多任监督,惟冒先生仍时时被人提起。冒先生的学术也是众人称道的,他与许多旧派学者来往甚密,如陈衍、林纾、胡思敬等,而新派学人也不能不佩服其学问,如顾颉刚先生言:“今东南学者应推冒鹤老为坛坫祭酒。”近代能被两派同时欣赏的学者并不多见,除了学术上的分歧外,彼此闲的交往也是决定印象优劣的重要因素。冒先生交游广泛又乐于助人,故享有相当高的名声。

冒先生曾在其购《困学纪闻》一书上略述自己的治学态度:“庚寅(一九五〇)八月疚斋七十八嵗点读。顾亭林《日知录》仿此而作。恨吾中岁溺于词章,五十后转为校勘之学,炳烛余生不能将胸所积蓄,一一笔之于书,继‘两宁’先生大业矣!”所谓“两宁”,指南宋着《困学纪闻》的王应麟,其号“梁宁居士”,以及明末的顾炎武(亭林),其字宁人。寥寥数语,也可以看出老派学人的治学志向于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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