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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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家乡，有一个习俗。生儿子的当天，家里会在大门口大肆燃放鞭炮，到祠堂谢拜祖宗、神明，好一番热闹，巴不得所有人都知晓。

如果生的是女儿，那是另一番景象，静得可怕，那种寂寥甚至直刺内心。

虽然村子里大多显眼的地方都涂上了鲜红的标语“生男生女都是传后人！”但大家还是恨不得生儿子。

村子里每当小伙儿到结婚年龄都会马上有媒婆上家里说媒，一旦儿子成家就意味着家长升级为“老大”。家家户户有个红白事都会支会“老大”一声。

可张老汉将近60岁了，儿子还不结婚，在别的“老大”面前面子挂不住。一再催促下，儿子总算让他升级了，接下来他牵挂的就是儿子生孙子了。

“张老汉的儿媳妇，人长得漂亮，又是个文化人，听说英语讲得很溜。”村里人都这样夸他。

张老汉却总说：“能生个大胖小子，更顶事，才叫完美。”

（2）

儿媳妇怀孕了，小俩口不急，却急坏了老俩口。

张老汉一直催着儿子要去拍那个什么字母的照片，三天两头打电话，搞得儿子都不敢接电话了。

老伴更是没闲着，天天往“送子观音”那里头跑。清晨三柱香，傍晚三柱香，始终不断。原先初二、十六吃斋，现在换成全斋，天天吃菜。

过去看到老伴吃斋，张老汉会打趣：“一直吃菜，小心跌倒了流的血也是绿色的。”现在他也跟上了，只是偶尔嘴馋了会跑去小吃店，偷偷去。

这段时间，听人说X市有“抽羊水测性别”的说法。张老汉扮演起刑警的角色，逢知情者，便不辞辛苦、千里迢迢地询问。

终于说服儿子、儿媳妇，样本送往X市。

（3）

消息传回张老汉家，男孩。

乐坏了张老汉。

“要是测试不准怎么办？”老伴突然一句，吓出张老汉半身冷汗。

“不行，我得问问清楚。”

几天下来，张老汉一直纠缠着联系“业务”的毛头。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营生，可硬是拗不过张老汉的死缠烂打，最终告诉他邻村的一家王姓人家，让他问去。

就这样，这家问那家，那家指这家。张老汉历经“几万里长征”，问讯了七八家，终于有定论，男孩！

老伴天天跪在“送子观音”前祈祷，就一句：“保佑我儿生个男孩。”嘴上、心里不断叨念，手上也没闲着，“半月板”*祈求，一阴一阳，是肯定！是男孩！

机器说是男孩，人说是男孩，神明也说是男孩。几个月折腾，儿媳妇预产期临近。

张老汉已经成竹在胸，男孩！哈哈！张老汉自鸣得意！

（4）

张老汉偷偷塞给接生医生几百元，嘱咐到“一定是孙子。”医生愣了愣，不过还是藏入了口袋。

一阵孩子的哭声。

张老汉紧张得全身发抖。老伴双手合十，闭着双眼，嘴里祈求着。

医生出来了：“还真是孙子！”转身离开，小跑的那种。

全家人欣喜若狂⋯⋯可当看到孩子时，全家人却都凝固了。张老汉瘫坐地上，老伴晕厥过去⋯⋯

真是孙子，一个黑人孙子！！原来张老汉儿媳妇曾经为一位非洲来的商人当过翻译！

*注：半月板，闽台地区用于祈福的木质用具，一对，状如弯月。正面凸起为阳，背面平直为阴。一阴一阳为应允，二阴或二阳为拒绝。

（一元小说写作训练营一一019孤独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