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我叫藏,自我有记忆开始我便住在这方土地,我没有父亲,我的母亲是一个开客栈的女人.

客栈的名字叫苍狗,母亲常说浅喜似苍狗,她对一切都带着浅淡的喜欢一如她的淡漠疏离

我从小没见过父亲,只断断续续从他人口中听说,父亲是一个极好的人,不知道什么原因离去了,我的母亲也未曾挽留过他,既来则来即去则去,只徒留了我,但我清楚母亲对父亲并不只是浅喜而已.

客栈总会有各式各样的旅人,或年轻或年迈,或开朗或沉郁,我从小只在这小小一处客栈里,我所了解的整个世界是这些不同的旅人所告诉我的, 我听了十六年期待了十六年,我渴望能去他们口中的每一个地方看看,看看南方看看北方,掠过溪水直下山川,这世间是否美如画,这自由是否似瘾

母亲跟我说有客人想寄信让我找来镇上的邮差,我踱着步子去了邮局,镇上的邮差总是小孩,模样可爱且嘴甜,可那日我却遇到了一个不同的人,我说我想找个邮差能帮着苍狗客栈送信,一个邮差模样的人接了话

他问我说是镇上那个苍狗客栈吗,我说是的,他仰头对我一笑说着他接这活,我细细看了一下他,不是小孩但却也是个小邮差,年龄似我一般大,笑的总是不正经,我不太想他接这活,但眼见日落我便急着走了

他与母亲商定会一星期来收发一次信,我会整理好客人的信递给他,有回信他会第一时间送过来,很长一段时间我看见他都害怕,总觉得不正经似的,我不太喜与他说话,但长时间见也总是习惯了他

后来信越来越多,小邮差一个人是带不走的,我帮着开始送一部分去邮局,邮局到苍狗的距离是不远的,路上我总觉得时间过得慢,小邮差挺爱说话的,从邮差小孩一直到苍狗里的客人他都总能说十句,渐渐的我习惯了他习惯他爱说话习惯他活泼.后来小邮差把每天没说完的话都写成信给我,混在一堆客人的信件中,我总是一眼能认出他给我的信,他会用我喜欢的颜色从不留下署名.

还是一个黄昏,我吃了饭想去河沿走走,小邮差见了我说是要一起,那天我记得黄昏很美,小邮差难得的沉默寡言我也乐得自在,微风徐徐,我的裙摆也跟着轻摇磨蹭着肌肤我觉得是舒服的,我正走神小邮差忽然问我想出去看看吗, 我说出去吗去哪儿,他说哪儿都行,我说为什么要走,这儿哪儿都好我有妈妈我有苍狗我有很多未知的行客,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他说他想走想出去看看他说外面的机会很多很美好,没来由的我很烦躁,摆摆手我说走呗,小邮差说他还会给我寄信的,我没在意便回家了

后来我果然没再见过他,新邮差是我喜欢的可爱的小孩邮差,我依然会帮小孩分担一些信件陪他走过苍狗到邮局的路,我会记得带一颗小孩喜欢的糖,但这一切总让我心里空落落.

小邮差果然又给我寄来了信,他讲述了他在外面看到的所有新奇事物,有我所渴望的一切,我从来不给他回信的,但他总不停的寄,我开始每天期待他的信,抱着一叠叠回信时我总会急切的翻找是否有他给我的,我意识到我喜欢他我早就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喜欢着他,但我依旧不会回信.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一年多,小邮差越来越忙了吧,我日夜期盼他的书信却总也等不来了,他的书信越来越少文字越来越少,我看得出文字背后的焦躁,我手足无措我不知为何我甚至想去寻找他我想告诉他我的心情而并不想坐以待毙.苍狗里的花树开花了,煞是美丽,我想寄一些花瓣给他却害怕日程数远他看不到最美丽的花.打消了念头

后来的半年里小邮差几乎没给过我信,我开始尝试为他写信,我选了最好看的信纸最好看的信封,买了几本正楷的字帖日日临帖,我每日写一封却没寄出去一封,我对他的地址烂熟于心却始终没勇气把地址填上去,我无比怀念他给过我的一切快乐,也常走那个河岸吹风,我始终收不到他的回信我的信却越积越多,我开始放下了释然了,就像当初没寄出的花与信一般

大概又是一个半年,在这个早春我快十八了,我买了几条很美的的花裙子,我开始学着妈妈竖起了发式,我意识到那一刻我是一个大人了,成长的喜欢冲淡了我的思念与苦痛.

我同母亲说想去外面看看,母亲停顿了拨算盘的手,抬头细细看了我一眼,未说一句话,我心疑是不是惹她生气,转身准备走进里院,她却说走吧,多带点钱,到哪儿了给我一封信,我心里雀跃不已却又内疚,但我兴奋不已,我的行装轻极了,我的整个十八年我只带走了几条花裙子和我所有的信

离开时母亲没来送我,没有任何人送我,当我看着苍狗离我越来越远我心升难过但渴望趋势我向前走,我没去找小邮差即使我对他的地址烂熟于心,我开始了我自己的旅程.

我明白了离开时的不舍以及后来的无畏,我很感谢他教会了我一个道理:永远不要做留下的那个人,你总会尝尽煎熬与等待,后来的后来我一路向南我寻找着我一生所心仪的东西我寻找着在这世上我所在乎的一切,我开始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想要离开,也明白母亲坚守的是什么

我到一处地方总会给母亲写信,信的内容不冗长,但也不简短,我寄信的日期很规律,母亲从不回我信,我知道她收到便也知好.

我的一生,终此一生.

我叫藏,我的浅喜如苍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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