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中学的时候,有一位班主任老师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其实对学生的我们特别负责任。
因为有传言学生在谈恋爱,所以老师总是会盯着女生宿舍的门口,有任何人来找都会上前来盘问一番——包括女的(据说有男孩子调皮曾经男扮女装混进来过)。
偏偏那个时候的大家青春期,都已经有了一点儿自己的想法,完全不能喜欢上她的这个做法,大概是——被人当贼一样防着,不当贼的心里总是不痛快。
大家都特别幼稚,各种途径宣泄对她的不满。
比如说,虽然不敢真像电影一样在门上架一个装满水的水桶,但她推进寝室门来点人数的时候总是会莫名其妙掉下来一点什么刚好打到她……
比如说,有会画画的,就给她画了个漫画。因为她有点儿龅牙,所以每一张图片上的她,满脸就是她的牙——后来这本漫画集被大家传阅之后不小心传到别班去了,还被别班的同学们一眼认出了漫画的主人公……
这些,在我十年后师范毕业,踏着漫天的星光,也走进小孩儿的宿舍查寝,闻到满室的脚臭味儿,看着孩儿们腼腆又调皮的眼睛时,忽然又涌到了眼前——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心里一片苍凉。
“长大后,我就成了你”这句歌词简直就是预言般的存在,我继承了这个角色,或者还有伴随着这个角色而来的种种或喜欢或讨厌的情绪。
只不过,面对孩儿们,我也是想尽办法,想让自己这个角色,不要那么让人讨厌——如果是喜欢更多一点,就好了。
果然,日子过得鸡飞狗跳的。孩儿们个个都精力特别旺盛,我天天跟他们斗智斗勇。专家们唱着“只有不会教的老师,没有教不会的学生”的歌。教师授业解惑,至于传道,传什么道,似乎很少被提及——考试考得好才是真理。
十来年前曾经碰到过一个小女孩儿,智力残疾,但家人因为种种原因没送她去上启明学校,而送到我们这里。
她不认字,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起来,也不会做算术题,最可怕的是:她不定时会“发作”,冬天,天那么冷,大家都恨不得里三层外三层裹着,她会把自己身上所有的衣服当众脱光在校园里狂跑。这不是她第一次跑,听说她跑得最厉害的一次,是把他们村上最强壮顶会啄人还会飞的一只大公鸡给追到趴下。
追到之后,她一伸手,把人家大公鸡的脖子顺手给扭断了。
她经过的地方,所有的狗在她都不敢叫,因为狗叫起来,她就会上前去和狗打架,完全不讲道理。以至于后来,所有的狗在她那里,都特别乖顺。
这个女孩儿,后来有一次在公交车上,有社会上的混混故意辱骂学校,全车那么多学生,全都不敢吭声。只有她站起来,对那两个混混说:你们说的不对,我们学校就是好的。
不过她一激动,把公交车上的座位给拔出来了,混混乖乖地闭上嘴了,一整车人也都看呆了。
我听说这件事之后,一直在想,身体健全、常常考试一百分的的人为什么不敢在他人辱及师门之时开口,而这个女孩儿每次考试都考零分,她又为什么,敢开口?
别人都怕混混,她就不怕被这些混混吗?
教育,不应该是“教愚”。班主任是该关注孩儿们的学业分数,但除此之外呢,这也是值得我继续探索的。这也是我想成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