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苦杏仁的气味,昏暗的房间,自杀者的尸体,混在屠宰场房顶的秃鹫,阳台上穷人的破衣烂衫。轮船从水面漂浮的一层溺水而亡的动物尸体间开出一条道路来。
患疝气的人烈日炎炎的下午,坐在自家门口,用扇子给硕大的睾丸扇风,若在附近点燃一根兀鹫的羽毛,他便会绞痛起来,但没有人为这种倒霉事抱怨,因为有这样一个巨大的阴疝在下身挂着,完全可以视作男人的荣耀。
整个城市充斥着死亡、肮脏的气味;城市里的底层百姓都是一些性格扭曲的人,这不是我们想象的能滋养出伟大的爱情会发生的地方。我能想到最好的爱情故事应该是《白蛇传》里的白蛇和许仙,一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在前世种种的羁绊下,经过命运的安排,在小桥流水上,邂逅撑着油纸伞的姑娘。上有命运的安排,下有山有水,有漂亮的姑娘,姑娘还带着蓄谋已久的心。这是最好的爱情故事,其次是现在书面上的故事了,男生女生,吉他旅行,春风十里。
万万没想到的是马尔克斯,会把爱情放到这么一个与爱这个字眼格格不入的环境中。但正是这样的安排,让他脱离了《百年孤独》的魔幻现实主义,实实在在的写一次“纯粹”的爱情。
02.
一对来到四十年前的故地,重温蜜月旅行的老人,竟被载他们出游的船夫用浆打死了,为的是抢走他们身上带的钱。他们是一对秘密情人,四十年来一直一起度假,但各自都有幸福而稳定的婚姻,而且子孙满堂气。
这是马尔克斯创作这个故事的灵感,这则新闻在小说中,仍是以报道的方式出现,在阿里萨和费尔米纳暮年复合之时,他们分别从广播里和报纸上获悉了它。
除了环境和一般书不一样外。马尔克斯并没有和别人一样把精力浪费在一场纯粹的男欢女爱里是,尽管阿里萨和弗尔米娜是文章的男主女主,但是爱情描写的笔墨却没有过多的放在他们两身上。有评论家精辟地说:“它堪称是一部充满啼哭、叹息、渴望、挫折、不幸、欢乐和极度兴奋的爱情教科书。马尔克斯野心很大,他要穷尽这个题材的一切可能:暗恋、初恋、失恋、单恋、等待、殉情、丧偶、偷情、婚外恋、夫妻亲情、露水姻缘、黄昏暮情、老少畸爱......
03.
起初,他认为她们在杏树下读书只是个偶然的变化,或许是因为房子在不断修缮。但接下来的几天,他看出弗尔明娜·达萨在三个月的假期里,每天下午的同一时刻都会出现在那里,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忽然有一天,在一月份的一个下午,姑妈将手中的活计放在椅子上,把侄女独自留在门廊旁边,留在了拿散落一地的黄色杏树叶之间。这或许是一次可以安排好的机会,收到这个鲁莽假设的鼓舞,弗洛伦蒂诺·阿里萨穿过大街,来到了弗尔明娜·达萨面前。
多年以后,当他试图回忆那个被诗歌的魔力理想化了的姑娘原本的模样时,却发现自己无法将她从昔日那些支离破碎的黄昏中分离出来。
尽管马尔克斯把种种的爱情放到了,脏乱破败的哥伦比亚里。但是弗洛伦蒂诺和弗尔米娜的初遇是十分美好的,像旧故事那般有流水有姑娘。这份格格不入的初遇或许是马尔克斯对自己初恋的怀念,也或许是为了更加衬托出现实爱情的无奈而埋下的伏笔。
马尔克斯借用了自己父母的经历,在小说创作期间,马尔克斯曾多次同自己的父母进行过交谈,在计划写一部反映他们生活的小说。故事从马尔克斯的父亲开始的。他的父亲马丁内斯是一个报务员、诗人和小提琴者,在他所属的阶级里,他是一个很受欢迎的年轻人,就像小说里的弗洛伦蒂诺一样。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来到年迈的马尔克斯上校家里,并且爱上了上校的女儿。1925年3月一个炎热的下午,在马尔克斯上校家一颗扁桃树的绿阴下,他向这位叫做路易莎的漂亮姑娘透露了心迹。
得知女儿私定终身,马尔克斯上校气得不许报务员再登自己的家门。但这对年轻的情侣想尽一切办法保持联系。报务员的胆子越来越大,开始在窗下为爱人演奏小夜曲——就像弗洛伦蒂诺·阿里萨为费尔米娜·达萨所做的那样。路易莎的双亲觉得只有遥远的距离才能连根铲除年轻人炽热的恋情。于是就像小说中的洛伦索·达萨那样举家搬迁。但是,加夫列尔·埃里希奥没有服输。他定下了更为高明的策略,在路易莎沿途经过的城镇的报务员们的配合下,两人通过电报进行密切联系。同样的情形也出现在《霍乱时期的爱情》中。
马尔克斯并没用像寻常的爱情故事那样安排两人的爱情,现实而又不寻常,这是我多次想强调的地方。费尔米娜和阿里萨重逢,经过无数封书信,漫长而又充满希望的等待后,在两人即将可以走向婚姻的时候。在一个市井汇聚的市场,她恍然大悟,原来弗洛伦蒂诺的存在不过只是一个幻影。马尔克斯的笔依旧锋利,只让弗尔明娜说了一句:“请别这样,忘了吧。”就让弗洛伦蒂诺从弗尔明娜身边消失了五十一年九个月零四天。
就这么简单,弗洛伦蒂诺一生的梦想和幸福,就此了结,直到五十一年九个月零四天之后。这才是真正的现实,我们很多人都分不清楚什么是爱什么是满足。长久的书信,带来的是对孤独的满足,很像我们现在的一句话"女生会喜欢上经常陪自己聊天的人。"但是这种关系,更像是一种满足,一种心理的寄托,不是能够进入婚姻殿堂的爱。幸好弗尔米娜看的很明白,没有糊里糊涂的选择弗洛伦蒂诺。
04.
当一个女人决定和一个男人睡觉时,就没有她跃不过去的围墙,没有她推不倒的堡垒,也没有她抛不下的道德顾虑,事实上没有能管得住她的上帝。谨慎做这样的决定。
费尔米纳拒绝阿里萨后,嫁给了乌尔比诺医生。马尔克斯写的爱情是真实的,尽管在《霍乱》里爱情和性爱没有分的很清楚。真实的爱情都是不完美的,充满了生活的琐碎,猜疑,争吵。像一张有着细致妆容的丑陋的脸,却天生带着光芒。像天下无数的夫妻那样,他们三天两头地吵架,为了睡懒觉,为了浴室里是不是放了肥皂,为了养狗还是养鸟争吵,何况,道貌岸然的乌尔比诺医生还曾经经不住情欲的诱惑,红杏出墙,勾搭外头的女人,背叛结发妻子。
直到死神袭击了80多岁的乌尔比诺医生。临死前,“他已奄奄一息,还在抵抗着死神最后的打击,等候她的到来。他终于在混乱的人群中认出了她,眼里含着最后的痛苦的眼泪。他最后看了她一眼,在他们共同生活的半个世纪中,她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的目光如此明亮,如此悲伤,如此充满感激之情。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对她说:‘只有上帝才能知道我多么爱你。’”
05.
安全感、和谐和幸福,这些东西一旦相加,或许看似爱情,也几乎等于爱情。但他们终究不是爱情。
在弗尔米娜和乌尔比诺过着家常日子的时候,弗洛伦蒂诺正在做着他命中注定的事情。他在努力地变好,从小报务员到航运公司的老板;他在等着乌尔比诺医生的死去,因为他自己内心知道,弗尔米娜和乌诺比尔是真正的爱情,他只能用最笨的方式守护着自己的爱情。
在等待中阿里萨变得愈发的孤独,为麻醉相思之苦,孤独的恐惧。他沉溺于性爱,他数十年如一日地在城市的每个犄角旮旯追逐女人。从饥渴的中年妇女到涉世未深的少女,他都没放过。按马尔克斯的说法,在25个记录本里,据阿里萨不完全的,“如公证人般一丝不苟”的统计,他的50年间,一共有622个“连贯性爱情”,还有无数逢场作戏的风流韵事。
上述的女人在他生命中都如过客一般,她们是弗尔米娜的替代品,是人性欲望使然,是孤独的救命稻草,是对等待的病态般发泄,但过客终究是过客。在大半个世纪后他们终于睡到了一起时,阿里萨说:“我为你保留了童真。”。
06.
她突然感到,自己走后,二人所虚度的光阴是多么的沉重漫长,活下来又是多么的艰辛不易,而她又该付出多少爱,去按照上帝的旨意爱这个属于她的男人啊。
马尔克斯和两人爱情开头一样,给了两人梦幻的爱情结尾。两人在一艘挂着代表霍乱的黄旗的轮船上,无法靠岸的船上,走过余下的时光。
尽管是书写纯粹的爱情,但是这本书和马尔克斯一贯的风格一样。书中尽是对年老、死亡的恐,充满焦虑与哀伤,散发出独特的神秘的马尔克斯的气息,充斥着人性固有悲伤和孤独。在《霍乱》这本书里爱情就和死亡一样平常。开篇就是哥伦比亚海湾里飘着的尸体,乌尔比诺医生好友自杀,最后医生抓黄鹂摔死。随着医生的毫无征兆的死,隔了五十年的爱情拉开序幕,每一份伟大爱情的诞生伴随着死亡。但恰恰是因为死亡的衬托,让最后的两人明白爱情的珍贵和美好。就像书后的评论:面对死亡,生命的现在性才呈现出来;面对死亡,生命的杂质荡然无存,爱变得更加浓醇;面对死亡,世俗的观念不再能局限那纯净的、永恒的爱情: 实现爱情也就是对生命的执着。
最后依旧以一句书中的话结尾:世界上再没有比爱更艰难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