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世—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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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故事曾作笑谈说。

时年,宋皇改元淳熙,江陵府名妓徐婉起舞江月馆高台。路人皆痴,船舶皆停,一时江陵府水泄不通,王孙贵胄,士人才子皆闻名而来,或曰:“里三层外三层,四处茶馆一坐难求,周围尘土一寸难买。”婉姑娘遂以诗文试之,然多日不得果,骤然无音,皆败兴而归,入幕之宾亦不得知。

那年是哪年

“船家,那江月馆上,为何挂满红缎,可是有什么喜事?”宁子世问到,上船时还与船家争吵不休,争那一文钱的船费。

“公子一瞧就是寒窗苦读不问风月事,这啊,是这江陵府数一数二的名妓,名徐婉,于三日后招入幕之宾。生的那叫一个好看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曾有人花白银万两只为和她下盘棋。也不知又是那位贵胄文人好福气,能获这等人物。”

“哦,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想见一见了。”

“公子啊,别想了,你为那船费都与我争个不休,我怕是你连这江月馆都进不去啊。”

“你说的也有道理。”说罢,便拿起书看了起来。


此时徐婉正坐在江月馆上看着面前江景,徘徊不定

她轻点眉心

她唇点红装

她簪花几朵。

她看着这江景,紧缩的眉头又舒展开了,吩咐丫鬟拿琴来。

“船家,停船。”宁子世四处寻着,听那琴声的源头,寻着寻到了江月馆上,只见一美人似笑非笑,似愁非愁,轻抚琴音。

传:婉于楚馆上奏曲,江陵府闻者皆悲,其乐音甚赞。

“船家,那女子可是徐婉。”

“这……我也不知,不过听其琴音,看其装束,应该不假。”

随即,宁子世拿起笛子,附和琴音,二人合奏乐音美妙,传为佳谈。

徐婉听来,唇间微动,见是那江中公子,便起了兴致。

乐罢,婉起身作了揖,宁子世回礼,随即起舞,舞姿曼妙,犹如惊鸿,见此景人无不叹服。宁子世也拿起笛子为她伴乐,乐音舞姿相得益彰,尤为震撼。

婉舞如柳,世乐如水。两眼交汇,定情终身。

“丫头,你去温一壶酒,送与那船上公子。”徐婉吩咐道。

“丫头,直接将那炉子一并送去,那公子定是赶路,也怕这酒半路凉了。”


说罢,丫鬟便带着温酒去哪江中。


“公子,这是我家小姐赠酒。”

“在下宁安,字子世,请这位姐姐代在下谢过小姐。”

“公子,可还有话对我家小姐说?”

子世躲面害羞,丫鬟退罢,未有一言。然二人神交尤甚,舞乐传情,亦无需多言。

“船家,这酒就与你分罢。”

“看来公子好福气,竟得婉小姐赠酒,我是看错公子了啊。”

“船家,划船吧,该回家了。”

三日后,徐婉招入幕之宾,宁子世也闻声前来,但人多无奈,只得停船江中,苦苦等罢。

徐婉环顾四下,虽名士才子众多,然心许宁安,此时已无心顾及,只提了一首诗


一觉风光章台柳,罗帏绣幕度春风。

百态凝娇乍不进,千眸含柔笑相迎。

年复明年欢等闲,罗裙楚腰酒不翻。

六礼不愆君有意,举案齐眉归绵绵。

大家见此,恍然明白,随即转身走了,皆感慨:一红尘女子要求竟如此之高,不要也罢。


宁子世哈哈大笑:“姑娘有才啊。”

“公子也是有情人。”徐婉看着镜中的宁子世说到。

“自古娶红尘女子,都是夜行罢乐不敢声张。你这聘嫡之礼就已吓退不少人啊。”

“那你为何没有被吓退。”

“你那么美,怎会吓退。”

“原来公子不止会读书,也学得与我这红尘女子打趣。”

“还有更有趣的呢。”

随即宁子世双手搂住婉姑娘的腰。

“公子如此性急?”随即转身将子世压倒在地。

“你真的爱我?”徐婉掐着他的脖子说到。

“爱。”


“可愿娶我?”

“当然。”此时宁子世毫无犹豫即刻答应。

徐婉在子世脖子上狠狠抓了几道血印。

“记着你今天说的话。”

随即徐婉扯掉自己胸挡,一头栽进宁子世怀中。

烛火微亮,渐渐模糊。她眉如初月,时而舒展,时而紧锁。眼睛似有水光微动,却也含情脉脉。素胸未消残雪,二人无言,情似水般包合其中,如山泉涌动,最终划破天际,印着月光闪出颜色。嫣红的海棠绽开了花蕾,幽蓝的蝴蝶展开了翅膀,清晨的甘露不情愿地从花瓣和蝶翼上滑落。


“婉的爱是卑微的,是渴望,是保护,是无奈。公子,你懂婉吗?”

“婉,你的爱怎会卑微,你的爱是世上最好的,我为你执笔,我为你考功名,我为你,用聘嫡之礼,我为你,定要你做这江陵府最风光的新娘子。”

“此生当与你风光一世,爱你一世。”

子世手执青螺为她画眉,她抓紧他的双手,无神的望着镜中的他。

“安,婉不知该不该信,只愿你不负我。”

“安,冬日太冷,要与你温酒,你定要抱着我,我要取你的暖。春日要一起赏花,一起爬山,一起划舟。夏日你就自己坐到一边去,太热。”掩面一笑。

“你读书,我扶琴。累了你歇着我为你跳舞。”

他为她插上发簪,她为他红装。

“此生当与你共饮风花雪月山川湖海,月下日边,星汉对掷。不醉不休,不共度不放手.策马与你,采花与你,天涯与你。”

“来世定要做纠缠你一生的人。为男人为你绾簪画眉遮风挡雨,为女人为你温婉柔服研墨煎茶。”

“我来世也娶婉。”

“我来世也嫁安。”


宁子世虽一介寒儒,与徐婉唱诗对喝,也传有名气,但世人只知两人神交,不知其为入幕之宾。

执青螺,温新酒,唱诗对喝,文章千篇,情意绵绵,如胶似漆。

轻抚琴,舞轻影,画眉红装,玲珑曼妙,种种旖旎,风情万种。

……此生只为你梳妆。

宁子世虽负才名,实则不及徐婉,在备考之时,徐婉对宁子世帮助极大,徐婉虽是红尘女子,但阅历丰富,非宁子世所不及。

徐婉一直记得那句话:为你考取功名,定让你做这江陵府最风光的新娘子。

虽然徐婉并不在乎风光,但却坚信这承诺,即便子世家徒四壁,即便不是风光的新娘,她,只想这一诺。

于是,帮助子世考取功名,便是大事。子世的功名是他的愿,也是她的诺。

“秋闱快到了,我为你备了些衣裳,带好,晚上别着凉。”

八月九日这天,贡院外。

徐婉身着华装,美丽动人,考生见了无不称叹,与之交谈的便是宁子世了。

“入闱吧。”徐婉言语不多,只愿子世早日中举。

九日后。

明远楼的钟声响起,徐婉的心也随之放下。看到子世脸庞消瘦许多,憔悴许多。她也不问太多。

发榜之日很快到,徐婉多么不想这天到来,也多么希望上面没有他的名字,子世则一脸兴奋,告诉她中举的好消息。

她却满脸愁容。

“明年入春,你就要上京赶考了,舍不得。”

“我许你的诺言就快要实现了,等我回来。”

徐婉留下眼泪,久久无言,依偎在子世怀里。

“我为你备好了船,还有这匹马,还有钱粮,去行在的路上注意安全。”

“嗯,会的,江陵府到临安,顺江而下很快,不必担心,只是此去半年之久,甚是挂念。”

“虽然明年入春会试,但早些去,总归是好的,若是花费不够,尽书信来。”

码头上,两人情话不断,你侬我侬,不敢分开。

他轻抚她的发,她靠着他的肩

若能定格如此

只求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他来到了临安,被行在的繁华所震撼。但依然心系长江那头的婉,二人锦书寄情,鸿雁托梦,想来也平静的很,安慰的很。

只是渐渐的,书信上只有短短的几个字:花费不多,勿念。

婉也只好将那银票寄过去,只不过时常落泪,时常望着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很快,春闱到了,那九日,如同九年,是那样难熬,九天过去了,自己也混了,糊涂了,消瘦了,只等临安的书信来,只等江下的船上来,等啊等也等不到。

那年是哪年

或许他等揭榜再回书信吧

或许他还要和好友在京城多待些时日吧

又或许……

行在皇城殿前,御上圈定,传胪,宁子世中二甲赐进士出身。

宁子世初到京城才名便传遍城内,朝中大臣为培植势力也都曾邀请宁子世赴宴,当朝丞相看中宁子世才气,便许婚子世,子世未敢不从。

远在江陵府的婉却不知,宁子世已于丞相女儿定下婚约。

后来,也听说了子世高中的消息,眉头也就舒展了一下便又紧锁。

那以后便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了,就连缺银这种事情也不在报来。

徐婉却仍旧执着的守候着。不是没有听说的,只是她不肯信罢了。

得空闲便在阁楼远眺归帆直至看得双目酸乏、妆容半残,才端起那碗已浊了的冷酒,含着笑和泪饮下。

戏台上的伶人拈指成花,眼角眉梢流露出千百风情,精致的桃花妆殷红。

一如楚馆的台阶上被擦洗过,被脚踏过,被风沙掩盖过的红。

不久便听说有一位新晋进士知江陵。

会是谁呢?

难道是他?

她想到这,不免有些震惊,随即平静。

对,不会是他。

但还是听到了风声

宁子世赐进士出身,又是当朝丞相女婿,于是运作一番,便回到家乡,知江陵府事。

算算日子,应该快回来了。

她为梳好妆容,她为他温好美酒,坐在妆台前静静等候。

“听说,新任知府大人今晚在城外留宿,明天正午随婚礼仪仗一同入城。”

她听到丫鬟这么一说,以为他要娶自己

原来他来实现这一诺,原来他还记得我。

“小姐……”

“嗯?”

“小姐,知府夫人是当今丞相的女儿。”

听罢,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热酒撒了一身,也不知道烫。

他还是娶了别人。

她环望着这无尽的寒冷的江水。

有人新婚燕尔,有人心寒如冰。

“你终究娶了别人,我还是没等到你。”

红纱后的灯火终究在时光中黯淡下来,如流星划过天空的余光。

烛泪顺着精致的烛台滑下。

她的闺房中尚还挂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婉字。

“这就是你的名字。”她还记得那日,他执笔,她研墨。

讽刺的美好。

他曾给她承诺。

她曾给他温柔。

夜风终究将火光吹灭。

浮华也随之消沉。

她将那回忆,连着她最美好的年岁一起,束之高阁。

这如梦一场,如棠花飞落,那蝴蝶蹁跹,落在了衣袖,又将这蝴蝶过给了安,蝴蝶是她,是她的爱,是她的思念,也是她的悲哀,她的结局。

她再也不会望着江水,再也不会去码头了。


因为

哪再也没有她要等的人了。

望鸿雁而过,凭阑悄悄,目送秋光。晚景萧疏,堪动宋玉悲凉。水风轻,蘋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遣情伤,故人何在,烟水两茫茫。

寒鸦自难忘,文期酒会,屡变星霜。海阔山遥,未知何处临安。念双燕,难凭远信,指暮天,空识归航。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

看棠花散落,泪眸闪动,红湿衣袖。妆容半残,悲情不过自我。风略过,蝴蝶如梦,待它去,盼两相候。声戚戚,痴情错付,不过一梦。

第二日,她走出江月馆,回头看着这楼,也嗤笑着。

载:婉出其居,妆容艳丽,略有黯色,路人皆为其倾倒,凡所见之人,皆献一笑。

婉独自走到那城楼上,喝起了酒,望着城外,仪仗越来越近。

他还是那样子没有变。

他好像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随即示意停下。

她看到了他,行了礼。

他不敢久留,直径走了。

她扬起衣袖,蹁跹起舞,在哪城楼之上。

舞姿还似那般美妙,似乎公子伴乐,婉儿起舞的时候就在昨日,似乎……

泪水已浸花了妆容

舞姿是那么的美,又那么悲伤

这最后一曲,只为你舞。

闭眼抿唇,一转身,整个身子都飞出去了。落下时那般缓慢

她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言语

只有绝望,对那一刻的向往和期待。

坠落又是那样的快,落地的声音也是那般响亮,响彻天际,似乎划破了天际的那一抹血红。

婉送他的马此时也扬起双蹄大叫,准备回头。安拼命拉住。

“怎么了!”那丞相的女儿说到。

“马……马惊了。”宁子世含泪骑着马往前走。

“大人,你哭了?”

“我是知江陵府事,怎么会哭。是……下雨了。”

桥边渡口江未过,回眸望,唤酒喝。如花似玉,独立望江河。 谁家薄情欺零落,湿衣袖,难诉说。      侧目佳人泪滑落,似衷情,情难默。低寻船家,二五年如昨。思念如花堪璎珞,酒罢了,匆匆过。

守寒窗,读罢春秋。渡口送行折嫩柳,相许诺,等归舟。功业但休休,独留红装楼。念蒹葭,未忘温柔。可叹浮华隐没,终只见,水东流。

春花开落三秋,遍观翩翩寒雪,秉笔不曾休。功名一何贵,徒自惹离忧。  穿珠泪,随江流,送行舟。数年楼阁空落,月光清透小渡头。闻说金銮唱第,琼林开宴成游,却增许多愁。君做知府事,妾自坠妆楼。满天桃花色,不过欠一诺。

……那年,是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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