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背后总是情(上)

(一)

木寒再一次和他联系是八年之后。以为内心的波澜早已在时间的缝隙中稀释无痕,而她却分明感觉到那时年少的怦然心动。

她放下手里紧握着的马克杯,拉开窗帘,看着阳光从遥远的方向筛出一道道暖光,她抿着的嘴泛起了一丝弧度。

木寒转身回到卧室,找到塞在书刊小角落里的抽屉钥匙,打开被封锁了好久的抽屉,那里面放着的都是这些年来木寒一个人内心的兵荒马乱。

她拿出最厚实的橙黄日记本,缓缓的翻到最后一页,一张合照还有一份印得发黄的手写信映入眼帘。

“是他”,木寒用手摸着照片上穿着白色上衣的男孩。照片上的男孩拿着七年级的历史书,侧对着面,脸部惊慌。他的右手袖被一女孩扯着悬到了上空,女孩义愤填膺。

那是木寒和亦梹当年打闹时被同学炬子无意中拍到的场景。

那时候他俩还是同桌。

当年木寒是个脾气古怪、内心自卑的女孩,虽然每天吃完饭便匆匆忙忙地赶去教室看书,但成绩一直在中上游徘徊。但亦梹不是,他除了上课期间本本分分的听课之外,其他任何时候都在玩。木寒看书亦梹扯下衣服帽上的绒毛挠着木寒的耳朵,木寒写作业亦梹起身用力晃着两人共用的课桌,木寒背历史课本亦梹一手夺取,他嬉笑木寒:“历史就是故事,死记硬背没啥用。”

木寒骨子里是极其讨厌亦梹的,她知道亦梹脑袋瓜子灵活,学习无需花功夫考试也能进入前三甲。可亦梹的行为作风入不了木寒的眼,她欣赏的是落落大方谦逊温和的男子。像亦梹这种人,只是一个借助着自己有几分聪明就自大成狂的混蛋。

木寒伸手去抢亦梹手上的书,亦梹眼疾手快将书传到了左手,木寒抓住了亦梹的右手却也只是落了一个空。

“你成绩好,你牛逼,但请不要打扰我的学习好吗?”反反复复几次,木寒折腾累了。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朝着亦梹吼了出来,她眼里充斥着泪花,恨恨得看着对面手足无措的亦梹。

这是木寒第一次对亦梹吼,她的内心像是阳台柱子上积压了好多天的雪,不堪重负,一瞬坍塌。响亮又厚实。

都是往事了,木寒看着照片上年少的亦梹,心里默念。眼下也快到了立春之季,空气却冷得出奇,木寒不禁打了一个寒掺,两只手不自觉地捧到了嘴边,哈了一口暖气。

(二)

木寒所在的班级每个学期都会按照期末考的成绩划分座位,班主任为了能让中上等的学生成绩再上一层楼,故将班上前几名学生与中上游学生对号入座。

木寒在成绩表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第十名,她笑颜如花。这是她所有考试中成绩最好的一次。一天天熬夜,一次次算题总算换来了点滴进步。欣喜之余她又低着头去找亦梹的名字。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关心起亦梹的事情,可能是那次对着亦梹发火之后两人一直处于尴尬状态木寒心有愧疚,也有可能木寒从始至终深知亦梹于她并非十恶不赦的坏人。

出人意外的是,亦梹的排名在第十八位。木寒的手心捏了一把汗,在初中年代,是没有哪个学生不看重学习成绩的,亦梹从前三直线下滑到二十,木寒不能想象再放浪形骸的亦梹此刻心里的难受程度。

可她目之所及没有他。

次日,木寒和亦梹的座位被划分开来,木寒第三排三位,亦梹第六排四位。之间,隔着一个45°角的距离,本就尴尬的木寒和亦梹便没有了多少交集。

坐不成亦梹的同桌是木寒梦寐以求的事情。木寒以为自己对亦梹除了讨厌,没有其他。木寒更以为,亦梹也如同自己讨厌他那般讨厌自己,不然为何总是为难她。

可木寒在物理课上遇到难解的公式,她想起在她苦思冥想之时拿着笔敲着她的脑袋,一边骂她笨,一边在草稿纸上拆分公式含义的亦梹。木寒起身上厕所,她想起坐她外面死活不让她出去,硬使她憋了一节课窘态的亦梹。木寒吃早餐,她想起那个总忽悠说女孩子不能吃太胖然后抢走她手里包子的亦梹。

“应该是才换桌一周不习惯吧。”木寒心里叨叨。

没有亦梹的“骚扰”之后,木寒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学习上。她时常回头瞥见正在认真做题的亦梹,心中泛起一丝慰藉。她偶尔也能看到亦梹在“欺负”别的女生,她只是笑笑劝解自己不想太多。

但不经意间与亦梹四目相对时,木寒心里紧张如小鹿乱窜。也仅仅是一秒甚至是半秒时间,木寒都感觉像是经历了一场赤裸的表演,她怕被亦梹看透,又不知道怕被看穿什么。

(三)

令木寒没有想到,像亦梹那样成绩不错的学生,也会跟着学校的混混干上撕裂的一笔。

木寒赶到学校附近的医院时已是晚上9点钟,亦梹的右臂包裹着纱布,洁白的布条绕过臂环挂在他低下的脖子上。亦梹一眼遇见了木寒的目光,他立刻避开了眼睛:“谁让你来的,出去。”

“你怎么和他们打起来啦,他们是混混,你不知道啊!”木寒控制不住的担心。是的,她担心,她对亦梹有太多的情感,在乎,心疼,还带着一点点恨意。她自己也说不清。

“关你什么事”,亦梹冷漠地对着墙面,简短的几个字像是机关枪里仅剩的枪子,字字戳破着木寒仅有的自尊。

“是啊,关我屁事”。要不是炬子给我打电话,我才懒得来看你。木寒郁闷于结,她讨厌自己为什么要自作主张的跑来找骂,她讨厌那个对她如此冷漠决绝的亦梹。

木寒扭头走了出来。

三月的夜晚,温度还有些清凉,天空黯淡无光,偶尔有一两颗星在木寒的上空若隐若现。木寒走在宽阔的马路上,周围空无一人。她有些生气,更多的是害怕。

炬子又打来电话,让木寒在原地等他,他要求随木寒一起回学校,木寒拒绝。炬子说亦梹心情不好,让他独自处处,稍后有朋友过来接他,木寒这才同意同行。

木寒和炬子一前一后的走着,木寒问炬子亦梹为什么打架,炬子说因为那些混混欺负亦梹的朋友,亦梹义气。木寒问亦梹为什么那么讨厌自己,炬子说打完架心情不好,对谁都一样。

也许青春里的每个少年,都需要经历一场架式,才能告别青涩的懵懂。而亦梹经历的这场架式之后,告别的是木寒。

整个过程木寒像是一个无知的傻子,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她打开课本,在书里发现了一封手写信:“木寒,我转学去其他学校了,你好好学习,要考上理想的高中和大学。亦梹。”

是亦梹的字迹, 她认识。可亦梹呢?她疯了一样跑到亦梹的座位上,打开课桌里面空空如也。

她给亦梹打电话,一遍,二遍,无人接听。她又给炬子打电话,许久,炬子才说了事情的原委。

亦梹的父母知道了他在校斗殴的事情,也得知他这一年来成绩直线下滑的趋势,他们担心在这所学校继续读下去会毁了亦梹的前程,所以给他换个离家近点的学校,以便随时督导。

电话里炬子信信如是。木寒站在原地,摊开手上的信,一颗颗眼泪溅在刚劲有力的字上,潋滟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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