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利的玫瑰(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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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调查,取证,验证,一切都在循序渐进的展开,调查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有一种非黑即白的紧迫感,虽然每个警察都清楚无罪定论要先行,但由于上面领导施压,而里勇的嫌疑又十分大,因此连续几天的调查重心都偏于里勇这边。

大家暗暗有一种如果是他,就可以迅速结案,而如果不是他,则一头雾水,进退维谷的焦虑。

田一江倒是不担心,可也并不乐观,因为里勇在审问中表现的如此笃定自然,清白无辜,让田一江有一种穿过茫茫迷雾靠近一片宁静湖泊的感觉,似乎终会到达终点,但背后的深邃仍旧不可洞见!

果然,调查的结果很不乐观。

首先是剪刀上并没有提取到里勇的指纹,死的学生身上也没有提取到其它有价值的线索,杀死娜帕的刀子和杀死大疆老师的榔头,本来就是里勇所有,所以即便提取出他的指纹,也不能作为证据;

其次,谎言都看似天衣无缝,反复打磨必能找到漏洞破绽,但里勇在接连几轮的审讯中都没有露出马脚,他给的每个回答,作为谎言来看都十分荒唐拙劣,但正因为粗陋拙劣,又能经得起推敲,反而让人觉得若要撒谎不必低级至此,他说的可能真是事实如此,毕竟他也连续通过了几轮的测谎仪测试!

最后,最要命的是里勇当天的衣服和物件都拿去检验了,没有检查出任何血迹。

判定谋杀罪是否成立需要有多个证据互相印证,也就是“证据链”。现在警方所持有的,只有犯罪嫌疑人可能会有的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其它一切证据和证人证言,都找不到。这种情况下,除非犯罪嫌疑人自己坦诚交待犯罪行为,这样就可以单凭犯罪嫌疑人的供述对其定罪,这也就是司法机关常说的“证据之王”。

可让里勇自己承认犯罪行为,简直是煎水作冰,田一江觉得里勇已经到了撒谎者的最高境界——自己都相信自己是真实的。

看来只能从几位死者的其它交叉点入手调查了,队长闷闷的说。

田一江却十分不甘心,福尔摩斯有句名言:当排除了所有其它的可能性,还剩一个时,不管有多么的不可能,那都是真相。而田一江却觉得这句话反着说也行,当所有的不可能都被排除后,所有可能性都指向的地方,就是真相!

首先,里勇确实在两个案发现场出现,尤其是他妻子娜帕死的时候,里勇恰好在房间,不排除有人通过阳台进入室内,杀死娜帕,但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即可以理解为完全不可能的。杀死一个人,尤其是一个体格并不柔弱的女人,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不惊扰另一个人,且极短暂的时间内完成,更不可能;

其次,楼下都是摆摊的学生,那个时间点,凶手选择铤而走险的进入里勇家,冒着各种被发现风险和各种不确定因素作案,同样可能性为零。且并没有学生看到有人出入,或者从大疆老师的阳台爬进里勇家,除了娜帕自己。所以这种情况可以认为是不可能的。

因此,田一江仅从这一桩命案就可以确定,里勇一定是凶手。但没有确乎证据,且犯罪嫌疑人又拒不认罪,只能从嫌疑人的心理画像入手。什么时候凶手会如此笃定自信自己不会被拆穿呢?

第一,凶手内心异常强大冷酷,且为自大型人格,否则他完全有能力设计更为巧妙细密的布局,而不是让自己深陷漩涡中心,成为众矢之的,除非凶手认为以身涉险更有成就感。

第二,凶手认为自己的凶杀行为是出于正义性使命使然,即凶手并不把被害人当人看待,或者凶手笃信自己是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拥有除暴安良意味的高尚善举。

其次就是,凶手具有人格分裂症,如果双重人格之间交叉行动,彼此没有任何沟通的话,那一方对另外一方做的事情可能并不知情,所以可以完全无碍的通过测谎仪,因为他确乎没有说谎。

但不管如何,一些客观存在的不重要细节,以及凶手自身性格的弊端都是突破点。

田一江拿着里勇当天穿的衣服,那是一件普通的灰白色格子衬衫,非常符合里勇这种既老实巴交,又墨守陈规,固执成性的人。

这样的人,最害怕别人说他些什么呢?

田一江摘下其中一颗扣子放进衣服口袋里,煞有介事的露出一脸神秘的笑容。

他向局长申请单独审讯里勇,由于暂时也没有其它新的线索,局长大人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一副听任田一江胡闹的样子。

经过数次轮番轰炸的里勇,已被弄得疲钝怠倦,他整个人乌青着眼,奄奄的看着田一江。

许久,田一江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安静的点烟抽烟,然后一脸嘲弄的斜视着里勇,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里勇的脸上渐渐有些不快!

你讨厌别人取笑嘲谑你吗?田一江笑得更肆无忌惮了。

谁不讨厌呢?里勇讷讷的回答。

但是人们总是忽略你的感受吧,不管你是多么老实多么人畜无害,别人总是拿嘲弄的眼神看你,戏弄的语气和你说话,一定很郁闷吧!

警官,里勇有气无力的说,正是因为老实,因为人畜无害,才会被人看不起,才会招致嘲笑,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光怪陆离。

是吗?所以你想成为标准的制定者,成为善恶的惩戒者,你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伟大的事情?

田一江看着里勇依旧一脸的呆滞,微微有些失落,看来只有最后一种可能了,田一江挑着眉,慢慢吞吐着烟雾,徐徐的说:

他们叫你什么?失败者?懦夫?没出息?软蛋?还是........窝囊废?

里勇的目光渐渐起了变化,一些白滢滢的雾色在眼神里衍生,铺散,冷冽,但是他依然沉默着。

田一江忍不住笑了。他将衬衫摊开在里勇面前。

这件衣服是你的吧!

里勇点了点头。

发现少了什么吗?

里勇那副呆滞的眼神渐现机警的神色,他拿起衣服仔细看了看,然后疑惑的摇了摇头。

这粒扣子去哪了?田一江指了指衣服下摆处,那里本该有的一粒扣子消失了,现在只身下白色的线头,显示着缺失。

我不记得了。里勇摇了摇头,脸上是竭力回想的神情。

你去过学校入门口的卫生间吗?

里勇再次摇了摇头。

果真?

果真!

那真遗憾,田一江叹息着从口袋里拿出那枚扣子,若无其事的摆放在里勇面前。

这枚扣子是在死者的胃腔里发现的,死者临死之前吞下了这枚扣子,如果你没有去过死者所在的卫生间,如果你没有用过洗手池,如果你不是凶手,这枚扣子怎么会进入死者的胃里呢?

我不知道!里勇警惕的看着田一江,也许有人栽赃。

这样啊,田一江冷笑着说,我知道为何剪刀上没有留下你的指纹,因为你用玫瑰花束外面的包装纸包裹着剪刀,这样当你拿着花束靠近花店老板时,她猝不及防就被你一刀致命。但是血溅在了花束外面,所以你去卫生间的时候,并不是为了清洗衣服,而是为了清洗玫瑰花的外包装。但是引起了那个学生的注意,你当机立断,立刻痛下杀手对吗?

你这是污蔑!里勇面无表情的回答,我要投诉你。

是吗?田一江不以为意,你本来并不想杀你妻子的,但是在争执中,她大声斥责你是窝囊废,因为你是窝囊废,因为你是窝囊废.......她才会出轨吧?

田一江又是嘲弄的笑,他注意到里勇的手紧紧的攥着桌角,鼻息有些粗重。

你在盛怒之下将你的妻子一刀抹脖,之后还拿纱布包扎,甚至带上纱巾,因为你不愿意看到她脖子上的红色印记,那是别的男人种下的草莓,应该让你觉得特别愤怒吧!她一回到家,你就注意到了那个本不应该出现的一粒粒红色,那是她和别的男人鱼水交欢,一番激情留下的,那是........

你胡说!里勇站了起来,但田一江站的比他更高,有意刺激他的自尊心。

之后,你拿出从家里藏着的榔头,夜晚潜进那个让你带绿帽子的男人的家,那个蒙受耻辱的男人的家,你一榔头打碎了他的头骨,狠狠的泄了愤。

里勇的表情慢慢平复下来,幽幽的说,警官你弄错了。那把榔头几天前就丢了。

是吗?

保卫处的人可以证明。

他们证明不了,他们怀疑是你自己放在哪里,忘记了,这种事情常常发生。

这把榔头几天前就丢了,我说过了,它早就丢了........里勇有些愤慨。

田一江争锋相对的说,为什么不好意思承认,承认你是一个窝囊废,承认你确实忘记将榔头放哪里了,承认你就是连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的废物........

我说了,里勇暴怒的嘶吼着,这把榔头早就丢了,我是在那个混蛋的阳台上发现的.......

气氛突然凝结了!田一江衔着烟凑近里勇的脸,诡谲的笑着问,那个混蛋是谁,大疆老师吗?那个让你带绿帽子的男人吗?

里勇崩溃了,他暴躁的扑向田一江,猩红的眼睛布满血丝,愤怒,歇斯底里,他掐住田一江的脖子,有几秒钟他力大无穷,仿佛暴虐嗜血的野兽,压制吞噬一切,灼热的气息,声嘶力竭的痛吼,他咆哮着:我想解决问题,我想把事情弄清楚,可是他们每一个人都嘲笑我,嘲笑我什么呢,不懂女人心,不懂浪漫,口舌拙笨,还是,我不够狠.......

几分钟后,田一江制伏了他。

里勇被赶过来的两名警察死死扣在桌子上,他粗陋酱红的脸抬的很高,死死的盯着田一江,那张脸由于暴怒而扭曲变形,可怕骇人,他就那么死死的咬着牙,死死的盯着田一江,然后慢慢变得绝望,变得悲痛,变得泣不成声。

脱身了的田一江点上一根烟抽上,然后又给里勇点了根烟,示意那两名警察松手。从来未曾吸过烟的里勇坐下来,平静的接过田一江递来的烟,仿佛是平静的接受死亡。

兄弟,田一江淡淡的看着他,大疆老师曾在办公室说过需要借一柄榔头,那柄榔头应该是你妻子瞒着你借给他的,你没有记错.......

里勇灰色的脸看不出喜悦还是悲伤,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一切都要结束了。

过了一会,他问田一江,你说,女人都想要什么呀?

田一江笑了,女人,女人喜欢狂热的男人,恨不得这个男人为她得了失心疯才好,她不需要你用克制和理智来证明自己靠得住......

这样啊?

是呀!

他们俩相视一笑,里勇似乎觉得踏实放心了!田一江却微蹙着眉头,人们啊,他想,为什么总是找不到重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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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利的玫瑰(七)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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