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好久没有刷新微博,当当当了几声,第一条是微博搞笑排行榜推送的搞笑视频,一只萨摩耶偷吃主人的零食,被发现了,打死不认的无辜表情,萌得围观群众大呼,放过它吧。
第二条,是闺蜜小小,粉色绳子牵着一只灰色小鹿,在碧海蓝天下散步。我噗嗤一笑,她这小日子,过得还行。
她配文很简单,走,溜小鹿去咯。
小小如今一个人在大洋彼岸的巴布亚新几内亚,要是在国内,不是朝阳区,也得给人举报了。
不过,她那脾气,估计警察叔叔会舍不得放她走,小小说得一手好段子,又唱得了小曲和几部歌剧。不过,小小最擅长的,是她做得一手好菜,川菜,绝吧。这样也就算了,小小还长得瘦美,就是,黑了点。
总要黑她一下嘛,才显得是真闺蜜。
当年我们支教的片区都是宜宾,我坐了四个小时的大巴车,从南溪县去兴文县找她。
我是懒癌,除了吃,除外哪能这么劳师动已的长途跋涉呀。小小给我做了四个大菜,都是我爱吃的肉,鸡肉,猪肉,牛肉,还有其他的小菜。
李阳在旁,对,当时小小男友,如今的前男友。与我四个小时,同一个市赶来不同,李阳坐了十个小时车,转公交,地铁,大巴,再转大巴,又是乡村小巴,才到小小支教的地方来。
我们支教的地方都算得上苦寒了,差不多都是,住的地方漏雨,用了好些盆子接水,接了这里,漏了哪里。最恐怖的是,因为我去的时候是星期五,整栋楼的老师都回去了,只有小小这一户省城来的老师,家里还亮着灯,所有的飞蛾全都贴在窗户上,灯上,满屋子都是,密密麻麻,跟赶集似的。
那些飞蛾有白的,灰的,黑的,小的,大的,还发出像老鼠一样吱吱的声音,我顿时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李阳端坐在桌子前,一会儿驱赶担心落在菜上的飞蛾,一会儿移动盆子接水。
小小在露天厨房说:“要是点点在,这么多飞蛾,它肯定好开心。”
02
点点是我们养的一只狗,品种是博美,李阳从同城上领养来的。点点原主人怀孕,担心有损健康,就发布了送养消息,无偿领养,还给点点买了狗粮,把它的衣服,鞋子一起送来。
是小小一直想养狗,那会儿大学,哪里还有买狗的钱啊。虽然也只是小小随口一说,李阳却记在了心上。
点点被牵到我们寝室的时候,居然不认生,但也好像心里明白,哪些是寝室里的人,哪些不是。
大君和洁儿回来的时候,它摇着一团白绒毛的尾巴特别开心。若是其他宿舍的朋友过来串门,非吓得人家,鸡飞狗跳。
宿管阿姨说:“你们把点点栓好,不要被学校纪检发现。”
校纪检说:“你们把点点藏好,千万不要被宿管阿姨知道。”
于是乎,点点就这样出现在总目睽睽之下,悠然的摇着小尾巴,安然的被小小养在寝室。
这狗聪明得很,全寝室都跟它亲近,唯独见了我,一直望着我,远远的站着,隐藏着自己的声音。
你不知道,它在外面干了多少缺德事。才来第二天,就跟五楼的整个楼层姑娘熟了,招摇过市的挨家挨户要零食,叫得了示好的汪汪,见了美女,还娇羞的偶尔闭着眼睛。此狗绝对有心机,它是一只有心机的公狗。点点哪里是上辈子拯救了星河系呀,是全宇宙,可能顺带连外太空都拯救了一把。
整个五楼全是音乐学院的姑娘,身材与才情齐有,皮肤与白纸一色。如果点点不在,一定在浴室那边,汪汪,汪汪。
但是,唯独见了我,点点夹起尾巴,看着我,一动不动。我不动它不动,我挪动一点,它也挪动。
我一直不太爱宠物,一来深夜犬吠,算来是一桩扰梦,二来,的确,我从小被狗咬过,所以觉得它始终有危险,不想亲近。它来的第一夜,因为不适应,一直叫到深夜一点。全寝室的姑娘都耐心的哄着它,点点,快睡觉。点点,你是不是饿了。点点,你的水是不是喝完了。
我冷冷丢了一只雪地靴过去,它一惊一下,老实了。呜咽一声,趴下去睡了。
小小说:“诗远,点点跟你像!”
我说:“它像我白。”
“不,不,不,跟你一样,脸皮厚!”
03
虽然我跟点点算不上亲近,但彼此整天碰面,一人一狗,还是提防着对方。——我怕它咬我。它怕,它恐怕怕我的可多了,会不会吃掉它,不知道它担心过没有?
小小去李阳的学校找李阳,宿舍的其他姑娘都有男朋友,唯独我没有。于是,单身的我,和遗留下来的狗,形成了单身狗组合,在食堂吃面。点点吃一口,小心翼翼看着我。我端着高冷的架势,一副,你是狗,我两不是同类,谁最好也不要搭理谁斜睨着它。
它圆圆的眼睛,无辜的看着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全部姑娘都喜欢我,唯独你,对我如此冷漠。——呃,这应该是言情小说的套路,不是我跟点点的。
它肯定心里想的,诗远大大,不要吃掉我!
我牵着小小回宿舍,伶着一大包未来两天,小小不在,我不会下楼吃饭,而拿来续命的零食。
咦,怎么今天后门上锁了?
而前门,这样的星期五,宿管阿姨,校纪检委,陪同校领导在前门,检查宿舍安全。——不好,小小的点点,这磨人的小流氓被发现了,不给小小没收了呀。
小小不见了点点,不找我拼命呀,不过拼命也不至于,肯定会哭的,会天下大乱的。其他姑娘会怀疑是我,是我蛇蝎毒妇,偷偷弄死了点点,然后给埋了。然后,想到这里,我偷偷笑了,我的脑洞好大。
回过神来,点点绕在我脚边,汪汪汪。情急之下,我一下捂住点点的嘴巴。
“傻狗,不要叫了,给人发现,炖了过冬。”
点点被我捂住嘴巴,一动不敢动,像它刚来的时候,看我的眼神。
后门是铁门,巴掌大的缝隙,依次间隔。狗和零食能过去,而我试了试,卡不过去呀!
这要命的,校领导就在十米开外的近处。
但是点点这只软狗一下就通过了铁栏杆,开心的望着我,歪着脑袋看着我:诗远,你怎么不进来呀?
我看着点点,努力的再挤挤自己,往最大缝隙的铁栏杆里塞:“哎呦,痛死我了。”
我把零食挤过去,通过铁栏,把点点栓在栏杆上:“点点,不要叫,不要动,看好我的零食,我马上过来接你!”
04
栓好点点,我犹如一道闪电,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穿过打水的同学,校纪检委,校领导,以及出门的同学,赶去后门。
点点一看我从另一边跑来,发疯了是的,开心的朝我奔来。 哈哈,被铁栏杆被绑住了,只能一直跟绳子做斗争。
我解开拴着点点的绳子,拿起零食,一直跟它说:“:点点,快跑,快跑,我们回家。”
然后,我们一人一狗,头也不回,往五楼跑去。
跑回寝室,我打开门,一人一狗,全都在喘气。
我赶紧把它的狗窝,它的一切藏在床底,领着它躲在浴室里——可累死我了,从来没这么紧张过。
结果校领导就在对面那栋宿舍,检查了两个寝室就走了。我通过窗户,看清楚了一大帮人马撤离了西苑六栋,就牵着点点,“咱们回家。”
我在电脑上修改新闻通告,点点就在地上不远处蹲着,像一只雪白的牛奶瓶,静静的看着我。我顺手扔给他一颗牛肉干,突然想起,小小说,狗不能吃牛肉干,又赶紧下床捡回来。结果,它已经快我一步吃掉了,我搬开它的狗嘴,你给我吐出来,你给我吐出来。
点点呜呜两声,我看,肯定牛肉干已经被它吞了下去,上床看稿子去了。
一篇短稿看完,呀,点点蹲着的前面,一坨小黑点,不就是我刚扔下去的牛肉干吗?
05
我懒惰得紧,期末考试的时候,十一班排在最前面,早上八点半开考,考的声乐,就是穿着礼服唱歌剧。我们是十二班,九点准备开考。整个寝室八点就陆续有人出门,去音乐学院练习开嗓,八点二十,已经走光了。
小小走的时候说:“诗远,你八点半就必须起来化妆哦,不然就不能期末考试了,亲。”
我朦胧着睁开眼开手机上时间,才八点半,还早,倒头就睡。睡着睡着,不对,啥东西在挠我脸?
我翻身继续睡,有什么东西在碰我们铁架床的声音,颗颗颗的,我的被子在动。转过身去,赫然出现一张狗脸,紧张兮兮的望着我,激动的用它充满肉垫的爪子薅我。
“你不会叫吗,你是狗吗?”
点点这才敢叫出声音。
原来,它是知道的,看到所有人都匆忙走了,只有我一个人在睡觉,它在担心。我碰到它的小脸,它舔舔我,望着我。我假装睡下去,它又捉急用两个爪子薅我。我起来,它就蹲在旁边,寝室中央看着我洗漱。
小小偶尔带点点去琴房,遇到我去找她们吃饭。它躲在琴房的角落,望着钢琴,随着曲调呜咽。
我甩了甩装饭卡钱包:“呀喂,点点还会唱歌。”
2012年,我们寝室全部去宜宾支教,点点托付给食堂的阿姨照顾。小小抱完李阳,转身对点点说,等妈妈支教完,我们就回来接你。
我说:“二妈一定给你带好吃的。”
"你啥时候成了点点的二妈?"
“一直都是呀,你不觉得点点像我吗?”
“你们都脸皮厚,我知道,我知道。”
所以,小小看着飞蛾的时候,只有点点,不在我们身边。那个时候,小小有我,有李阳。
06
2015年春节,小小给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养着点点的时候。
“真的吗?真的吗?”
可又觉得不对劲——去年年末的时候,小小说要离开成都,去李阳实习所在的重庆。年初问了问我的近况,又说,可能会去国外。
原来,年轻时候的计划,赶不上变化。
早知道,买一只股票,说不定可以淡化那些年前的变动。股票每天的变化那么大,习惯了这样变化的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淡化某些感情的变化?
不是小小丢弃了李阳,也不是李阳丢弃了小小。只是,他们一起牵手走过了青春,他们的缘分,只有那五年。
没有谁因为什么现实利益而离开谁,也不是谁劈腿,感情淡化了,就像一只记号笔。它在写在纸上的那天,也许就注定会淡化。多年后,虽然痕迹还在,但终究没有新的笔记,来得醒目。
最后被放弃的,是一只雪白的博美犬。
“我去接它吧,你不是要办理很多手续吗?”
点点在我的小店的衣服里里穿来穿去,我在沙发上看小小遛一只灰色小鹿。小小的微博从再也没有和另外一个人的合影,然后是一个人鼓励自己,认真生活,然后全是每日她自己做的菜品,但是简单的一句配文,字里行间,难免还是会失落。
我不知道李阳有没有取关小小,小小有没有取关李阳。反正有些事情,看似到了山穷尽的一天,但很多时候,又会有柳暗花明。
“点点,你看你亲妈在海边遛鹿,哈哈。”
点点对着晴朗的屏幕,一声长啸。像当年小君和我和李阳一起在琴房练琴,它在角落安静的蹲着,听着钢琴的动情处,偶尔长啸一声。
我们学了音乐,就失去音乐。
我们拥有爱情,就失去爱情。
只有学习过,才能再创造音乐。
只有懂得了爱情,才会紧紧拥抱它。
但,那些,好像都不重要。虽然我偶尔会想起,那些斑驳的旧日时光。我懒得紧,极少去琴房练琴。所以小小的声乐期末考试,无人伴奏。
那时候,李阳坐车两个小时,跨越整个成都市,来给小小弹伴奏。我又不想一个人去吃饭,就带着点点在旁边陪着,等着她们排练完,一起去食堂。
我和点点蹲在琴房的角落里,一起看李阳给小君谈伴奏,小君挥手假装上台,脚下站定,标准的丁字步。
“各位老师好,我是十二班张小小,学号二十五号,我演唱的是【月亮颂】。”
小小跟李阳点头示意,伴奏和演出开始。 点点却经常能记住哪里是副歌部分,一起纵声高唱。
我拍拍它的头:”不许捣乱。”
如果我们的爱情理想赶不上变化,希望你,不要把自己深陷悲伤。该丢的丢,改放的放。
这个世界这么大,从火山到雪域,从南疆到西藏,从舞台到厨房。下一刻,谁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唯有笑颜,是寒冬后绽放的花路,引着你一路向前方,抵达你曾经仰望的幸福希望。
晚上,我带着点点出门,街灯下有很多飞蛾,这狗看见就追。
我说,点点,快跑!
作者唐诗远 转载无需询问,请著名作者,来自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