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更要懂得陪伴和用心

        3月13日，妈妈被查出是直肠癌，接到妹妹电话的一刹那，感觉天都塌了一半，在办公桌前半日无语，心情如灰。

        写过很多的文字，最不想执笔为文的就是触及到如此悲情的痛。母亲，是坚强的化身，给了我坚强的性格；母亲，也是乐观的化身，注入了我乐观的基因。几经检查，我带着片子在长沙几大医院反复征询最优治疗方案，情况比预想的还要严重，她的癌症已属晚晚期，且多向转移，医生判断大概还有六个月的时间。每次得到这个答案，心都要被戳痛一次。父亲和妹妹暗地垂泪，而我，却始终坚信奇迹，不曾掉过泪。母亲五十岁那年脑溢血，五十六岁那年脑梗，都很危险，最后皆安然度过。这次，肿瘤虽恶，但愿天行大仁，护佑母亲度过此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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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月份，请假在长沙陪护母亲十余天，这是从军后与母亲在一起时间最多的一次。母亲逢人就讲：“真没想到，我的崽伢子能在医院陪我这么长时间，我以为他就回来两三天。”每每听及此，内心的愧疚便漫漶而来。对于我来说，每次回乡，大把的时间都给了同学、战友，出入于各个餐桌，醉心于各种活动，家就像是个旅馆，吃完早餐便急急出门，晚上回到家已是深夜，母亲开着电视坐在沙发上睡着了，等我们到家她便安心地上床休息。

        母亲所在的47病区，都是癌症病友，我们一直向她隐瞒着病情。她颅内有病灶，自己反应不过来，只是认为肠内有肿瘤，这倒是对心态调整大有裨益。起先，排便问题渐有改善，母亲心情大好，对医生护士很是信赖，每次来查房，都感激不迭，连连道谢。待得病情好一些，母亲便催着我早早归队，说是年轻人有自己的事业，耽搁不起。我每次接单位电话都有意避着她，也还是让她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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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陪护期间，牵着母亲的手在中医药大学的院子里散步聊天，久违的母子时光又回来了。母亲重复地讲述一些过去的故事，念叨着谁来看望了她，让我要记得这些人情，莫忘感谢。不多久，她便开始筹谋着要回去请来看望过她的亲朋好友吃饭，这个念头与日俱深。在我启程回沪的时候，母亲还交待我要向来看望过她的师友逐一致谢。此后，每天的电话里，恒定的主题有两个：一是当天的排便情况，要是好的话，就格外兴奋，这对于常人来讲，是没法理解的。二是请吃饭的事，她逐一点着想请的人，不断地向我诉说着人家的好。

        住院一个月后，在电话里母亲讲话开始有些说不清，听了半天也琢磨不出她所想表达的意思。父亲告诉我，母亲有时候神志不清，甚至搞坏裤子。4月24日，我赴京参加某项工作。才过两天，母亲的主治大夫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母亲已出现颅内转移，母亲的表达障碍就是因为积水与肿瘤所致。当晚，在机关领导的关心下，我又飞回长沙，回到母亲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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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走廊见到母亲的那一刻，我的心骤然收紧。此时的母亲已形销骨立，瘦弱不堪，走路已发飘。我老远的唤她，她艰难地挤出了一丝笑容相迎，很难向我表达一个完整的意思。主治大夫告诉我，母亲急着想回家，便同意五一小长假让她回家休息几天，调整一下情绪，头部还需要做一个核磁共振MRI。下午结果出来的时候，谢医生指着片子上的肿瘤和积水给我看，我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在科学面前，妈妈的病情已显露无遗，我的心是揪紧的。

        五一放假回家，母亲还是命令我抓紧张罗请吃饭。虽然没有住院请吃饭的先例，我还是依着她的想法把事情给办了，那天中午，母亲很开心。回到家以后，因为有几位亲戚走不开没来吃饭，母亲又念叨着要补请他们。虽然她表达不清，但我看到了眼睛里的坚定。我告诉她，等她痊愈出院后，一定帮她请，她才没有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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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用餐的时候，我发现母亲虽然能拿筷子，却已经没法将食物送进口里了，她尽力用嘴去靠近，还是无法完成进食。平日里那个风风火火、做事干练的母亲，一下就颓然衰老了；那个生性乐观、笑声爽朗的母亲，渐趋呆滞无助了，命运之神就这样残酷地将母亲的健康一点一点挫伤，而做儿女的却又如此无能为力。

        影响到母亲的还不止语言和进食，母亲解便有时会拉到裤子上。父亲有时会发脾气埋怨，母亲虽不作声，但她眼里的自卑与自尊交错的表现，我是能读懂的。以后，每次母亲上卫生间，我们都是要跟着的，帮她脱提裤子，也要注意防止她摔跤。昨天是母亲的生日，下午父亲去市场收费了，我在帮母亲拉裤子的时候，发现内裤上又沾了屎，我便告诉她，想帮她洗个澡。

        母亲起先是拒绝的，毕竟不太方便。后来，她连脱衣服都困难，便由着我帮她脱衣服洗澡了。父亲曾给我说过，他在给母亲洗澡的时候，看到她消瘦的身子，眼泪都掉了好几场。我看到母亲身子的时候，最深的悲悯都被激发出来了。有多少艺术作品是表现女人的人体美，尤其是母亲。但眼前的母亲，却是如此瘦弱，我在用毛巾擦洗的时候都不敢用力。我想起了小时候母亲帮我擦澡的场景，时间不过四十年，在病魔的摧残下，母亲便这般衰弱了，顿时百感交集，千念并袭，却始终说不出来，也说不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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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情的病情到了这一步，就真的是见一回少一回了。平时奔波于南京上海两地，已然感觉有些辛苦，现在又要经常往返长沙，才感觉时间被挤压得愈发没有闲致了。每每在医院与母亲告别的时候，最怕看到她的眼神，有怅然，有不舍，有期待，有祝福……复杂的心情，眷恋的深情，从不离不弃的陪伴到远隔千里的分别，从千盼万盼的期待到千念万念的牵挂，这其中横亘着多少无奈，多少无法背负的亲情和责任。

        母亲不一定全然懂得我的生活，就如我不一定全部理解母亲的苦心，但母亲对儿女的那份深爱却从不减淡，只会与日俱深。我在给她喂饭时，她反复催着我吃；我在厨房忙碌时，她反复叨念着让我休息；我在洗衣服时，她蹒跚着过来要抢着干；我在花钱缴费时，她就催着父亲带钱过来，说我们在外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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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到中年，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时候，也正是事业的爬坡期或巩固期，如果不懂得孝顺老人，教育子女，那么所从事的事业也就变得毫无意义。父母双亲陪着的时间并不多了，孩子没多久也就要长大了，赶紧珍惜眼前时光，及时行孝，别等着让文字生悔，徒然伤悲，更要懂得安抚老人的不是钱和物，而是陪伴和用心。你在身边，哪怕穷一些苦一些，也是快乐的；你不在身边，再优渥的条件也换不来亲情的快乐。你可以在艰难面前坚强如钢，你却没法在亲情面前坚硬如铁，母亲的一个眼神，便足以让我牵挂、痛心、怜爱和悲悯。

    有爱，希望恒在。愿母亲能再次创造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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