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邻居腾先生

2013年12月18日凌晨三点,一个陌生男人提着半打青岛啤酒和些许鸭脖鸭翅敲开了我家的大门。

“嗨,我住对面。”陌生男人偏头示意我看向那边,他家的门是敞开的,客厅漆黑但卧室漏出泛黄的灯光,他伫在两扇大门中间好似要进入下一个轮回。“刚搬来没多久有线电视还没装上,今天世俱杯拜仁慕尼黑VS广州恒大!”

“是的。”我伸手去拿啤酒,“快进来咯,球赛马上开始了!”

男人反身一勾腿,把自家大门啪的关上了,“我姓滕,叫我滕先生吧。”

“你买球的吗?”滕先生问。

“不买,只看,而且是伪球迷。”我抓着酒瓶喝了一口,“你支持哪个队?”

“必须是广州恒大啊!”滕先生毫不犹豫脱口而出,“但是我买了拜仁慕尼黑赢,虽然赔率低但是稳赢。”

明亮的灯光下我认真的打量滕先生,利落的卡尺头黑框眼镜平稳的架在端正的鼻梁上,脸上隐藏着讲完刚才那句话的狡黠之色,给人一种靠谱但不老实的感觉。

我问滕先生为什么这样做。

滕先生扶了扶眼镜故作深沉若有所思,大概这就是喜欢与爱的区别吧,我喜欢拜仁慕尼黑却爱广州恒大。

我咧嘴一笑,你丫有种。

恰逢此时滕先生的手机响了,“我在对面屋呢,马上过来。”滕先生挂掉电话就要走,“赢了请你吃饭。”

匆急的告别,投入下一个轮回。

滕先生打开门先是一怔,一个女人正站在两道‘轮回’中间等着,女人面无表情即便是见到滕先生仍是喜怒不形于色,却使我想到曹植的《洛神赋》中的一句‘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显然滕先生面对这位‘洛女神’表现得有点笨手笨脚心乱无措,“怎么了,我在这里在你身边呢。”

‘洛女神’并非善类,眸子里酝酿了良久的眼泪夺眶而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打在滕先生的臂弯里,他再次使用动作丑陋但敏捷的勾腿把我家大门啪的闭上。

……

翌日见到滕先生他正和‘洛女神’下楼而我恰巧上楼,于是打了一个照面,“嘿,拜仁赢了对吧。”

“我朋友。”滕先生忙着补充,眼神示意我。‘洛女神’没有说话,莞尔一笑嫣然无方。

“是的,拜仁赢了。”

……

逼仄的楼道,诡谲的气氛,煞人的安静,好几秒种双方都缄默无言顿感尴尬。

“我们要下楼。”滕先生语气生硬,勉强挤出笑容。

后来再见到滕先生是半月之后,刚过完元旦没几天,他邀请我跨过轮回去吃饭。我开玩笑问他,咱俩烛光晚餐吗?他回不是,田萝去男朋友那儿了,我们喝酒聊天。

我恍然大悟既诧异又感到哀伤,一则是这姑娘叫田萝,多好的名字;二则,田萝姑娘在世俱杯那晚柔弱可人的形象历历在目不料脚踏两只船。

“我还以为你小子金屋藏娇一直没敢吭声怕坏了你好事,原来你替别人养着一牲口!”

滕先生苦笑两声,我是她的‘田螺姑娘’。(田螺姑娘故事请百度,不赘述)

“苍茫的人海中田萝是多么的平庸,而我对她的爱是最美的。”滕先生自言自语,身上闪耀着不凡的光芒。

滕先生的世界里田萝实则乃一粒尘埃,但是滕先生把田萝放大放大不断放大,充满了他的生活。滕先生如同一条忠心耿耿看家护院的犬,用谄媚巴结奉承等词语来形容他在田萝面前的卑微毫不为过,只是因为田萝并不喜欢滕先生。

我对滕先生说,你这是作茧自缚。

滕先生回我,破茧成蝶。

我说,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滕先生回我,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比如……再比如滕先生可以因为田萝心血来潮的一句‘来陪她’便可以冷酷绝情的抛下与老友相聚的欢乐时光;可以在深夜凌晨几点不睡安慰失恋痛哭的田萝。看穿她的无理取闹,包容她的趾高气扬,与此同时滕先生任何时刻都在树立健康积极向上的形象……可是田萝还是田萝,不会因为滕先生而成为滕太太。她一意孤行的解释是:生命永不回头!我设想过的事情或是期待的事情都在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存在,虽然并非完全一致并非一定发生在我的身上,但他们的的确确以某种形式存在着且逐渐实现。

我坚定的说,有戏!

正式结识田萝是滕先生邀请我一起喝茶,煮的一壶玫瑰蜂蜜茶,田萝姑娘开心不已大赞滕先生这地儿选得棒。茶热了,我端起壶子给他俩各自斟了一杯,这茶好,美容养颜。

“好喝。”田萝抿了一口,“今天这茶归阿滕请,那天在你家看球赢钱了。”

“必须得我请呀,哈哈哈。”滕先生爽朗的笑着。

“这茶虽好,但不够来劲,喝完咱们喝点酒吧!”我说完特意的看着滕先生,滕先生努努嘴默不作声,倒是田萝兴致来了,“好呀好呀,我只喝红的。”

“那我们不醉不归!”

“不欢不归。”田萝跟着一句。

“醒时同举杯,醉时自归去!”滕先生也跟着一句。

中途喝到兴致大起,田萝明显有点醉酒恍惚,但能分辨事物,“阿滕,带烟了吗?”

滕先生酒量不可估量,动作娴熟从裤兜里掏出一盒南京金陵十二钗,抽出一根给田萝点燃,然后递一根给我点燃,自己抽出一根用鼻子嗅了嗅,最后才燃上。“阿滕,我俩走一个!”田萝举起酒杯主动碰了滕先生在桌上未端起的杯子然后一口而尽,兴许是尼古丁的作用兴许是刚才这杯酒喝太凶,田萝脸上一片绯红说话不着边际,滕先生再次娴熟的从裤兜拿出一包湿巾动作麻利的拆开替田萝擦脸,这时我才注意田萝脸上莫名其妙的多了泪珠,顺着皮肤的纹理由上而下汇成一道泪柱,之前见的田萝要么是面无表情要么是笑靥如花,落泪的田萝恰似雨后荷塘清澈的雨水划在荷叶上,叫人艳羡不已。

我向滕先生竖起了大拇指,“风情万种呢!”

滕先生不理睬我,轻轻地把田萝拥入怀握着她的手缄默不语,要了一杯清水喂田萝,然后脱掉外套盖在她身上,使她安稳放心的睡去。

“你说她喜欢我吗?”滕先生问我。

我本打算毫不犹豫的作出肯定,但是随即想到太过于苍白无力太对不起滕先生了。于是吸完最后一截烟丝,微微闭上眼睛缓缓吐出烟气,“田萝是喜欢你的,但是她同时也喜欢其他男人,在你这里无尽的获取、贪得无厌以及十分信任;在他处肆无忌惮的追求、百变金刚般坚毅如不死小强,你能见到田萝在其他男人面前不会表现出来的一面,最私密的只给最信任的,比如豁达的喝酒开心的抽烟——她一定是不想要那最好的选择自己,而要自己选择那最好的!”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滕先生狠狠的说。

“那么田萝是饮完一瓢接着一瓢……”

“滚!”滕先生踹了我一脚。

田萝昏昏沉沉睡着没有呓语没有讲醉话,滕先生见已过凌晨便要我帮忙去开一间房,安排田萝休息。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滕先生扶着不省人事的田萝离去,“祝你性福。”

滕先生用凶狠的眼神看着我,“老是半夜会莫名其妙的醒来然后不安,我得陪在身边照顾,就像上次那样。”

这世间的爱情真是奥妙。有些人喜欢喝酒,有些人喜欢喝茶,有些人喜欢喝白开水……可是不管你爱喝什么,生命中必定有一个人走过来不小心或是故意打翻你的杯子,你看看这人,扶好杯子斟满。这人又打翻杯子,你扶好斟满,再打翻,再斟满……杯子里的液体再也不是原来那一杯的味道,你仍然倒满一杯,倾注满满的爱哪怕是溢出来,可是这人再也喝不到最开始那杯了,只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才与众不同。

滕先生搬家走的那天叫我帮忙,我问他和田萝破万难修成正果了没。“万难第一难就是时间往前走,冲散了你和我。”滕先生摇摇头。

“滕先生你莫沮丧,依我所见,田萝这姑娘生得矫情必定从小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阅历颇浅却胆大心细不会叫人欺负的。更何况她那石榴裙下从未缺少男人,你们都要朝前看,你看看未来,她看看你。任何事情都过犹不及呐,情深不寿!”

“哈哈哈,看你这话说得。”滕先生敷衍我。

“记得那晚你看球,喜欢拜仁但爱的是恒大,那么你是喜欢田萝还是爱她呢?”

滕先生一时不语,站在阳台上清理物品。虽然是一个人居住但也落得清静亦不甘于慵懒,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令人心旷神怡。“这盆吊兰原来只是一小株芽苗,有次和田萝买菜回家经过花店用剩余零钱买的,当时田萝很喜欢,握在手心开心得不得了。也许是握得太久太紧,到家打开手掌时吊兰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我说:喏,田萝你看你,太爱它了,反而伤害了它。可是我没有放弃被田萝伤害过的吊兰,我把它移植在这个花盆里,悉心照顾,给予阳光、水和养料;尽管它要独自承受痛苦,愈合伤口,然后才能茁壮成长迎接美好的人生,我所能且仅仅能做的就是排除万难使它自己去感受生命的意义!”滕先生把吊兰提在手上,这株金边吊兰开出白色小花,灿烂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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