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打保龄:美国社区的衰落与复兴》是罗伯特·帕特南对美国民主社会的一项重要考察。人们不再愿意跟周围的邻居聊天喝咖啡,一起走进俱乐部从事集体活动,而是更愿意一个人在家看电视或者独自打保龄球(bowling alone)。在帕特南看来,“独自打保龄”的现象意味着美国社会资本(social capital)的流失,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可能是复杂而不确定的,但后果肯定是造成公民参与的下降。
一、社会资本的衰落
帕特南针对美国当今的社会变迁与社会资本的发展状况举例指出,美国社会正在面临显著的社会变迁,其中最明显的是公民不再像过去那样积极参加社团活动,年轻人不再像长辈那样热衷于关心和参与政治生活,同20世纪60年代相比,90年代为数众多的社团和协会的会员数量急剧下降。因此,帕特南在书中引入“社会资本”一词,指出公民参与的状况与社会资本之间的关系。在这里,帕特南认为,社会资本同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一样,也具有其自身的价值。他说,“社会资本理论的核心概念是社会网络具有价值”[if !supportFootnotes][1][endif],同时,“社会联系对个人和群体的生产力也有影响”[if !supportFootnotes][2][endif]。接下来,他进一步说明社会资本概念的内涵,“社会资本指的是社会上个人之间的相互关系——社会关系网络和由此产生的互利互惠和互相信赖的规范”[if !supportFootnotes][3][endif]。简单地说,社会资本就是一种广义的互惠原则,即“我为你做这件事,不期待任何回报,因为我相信以后待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也会有人挺身而出”[if !supportFootnotes][4][endif]。而现在,越来越多人对生活感觉到不满意,是因为现代社会对个人支配和自由的崇尚远胜于投身社会责任和公共事业。这种转变促使我们在已有的基础上产生了更高的期望,那就是我们能够通过选择和奋斗取得成功,并且使我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去面对人生不可避免的失败。“一旦我们处于回头求助于社会资本——家庭、教会、朋友——的境地,这些社会资本却并没有强大到足以缓冲我们的失落”[if !supportFootnotes][5][endif]
值得注意的是,帕特南不仅讨论了社会资本的积极后果,如互助、合作、信任与制度的有效性,同时也说明了其消极一面,比如,以社会联系为核心的社会资本可能导致部门主义、种族主义和腐败。在区分社会资本的不同形式时,帕特南指出,有两类重要社会资本,一是连接性社会资本(bridging social capital) ,另一类是黏合性的社会资本(bonding
social capital) 社会资本 ,前者是包容的,而后者是排他的,很多情况下。两种社会资本都能够产生积极的影响。黏合性社会资本有助于加强特定的互惠原则和成员之间的团结,例如以种族为特征区分的社会网络可以为成员提供社会和心理方面的支持。这种资本像“超级强力胶”[if !supportFootnotes][6][endif],可以创造出一种组织内部的忠诚感,但也可能会导致成员对外界的敌意,使人们局限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产生负面作用。而连接性社会资本可以产生更广泛的互惠原则,能更好地连接外部的资产。要创造连接性社会资本,要求我们超越我们的社会、政治和社会背景,去和我们不同的人交流联系。
二、传统信任的消解
帕特南在这本书中描述了美国社区衰落情境下传统新人的消解,系统信任逐渐取代人际信任:人际关系疏远、信任度下降、社会资本流失,合约而非人本身成为信任的对象。他藉由大量数据证实,“认定‘多数人可以信任’的美国人越来越少,表示‘和别人打交道时最好多个心眼’的人越来越多”;“人们突然开始认为非正式协议是不妥的、冒失的”[if !supportFootnotes][7][endif]。因此,人们越来越依赖那些理性、繁琐并有强制约束力的机制来规避风险、托付信任;正式契约取代了口头协议,细密的权责划分比对公司的情感认同和忠诚更能带给雇主信心。
如果信任是基于强劲的、频繁的、植根于更广泛网络的个人关系,那么,这种信任可称为“深厚信任”[if !supportFootnotes][8][endif],另一方面,“更浅层的信任则是对‘概念化的他人’的信任”[if !supportFootnotes][9][endif],比如在咖啡店刚刚结识得到人,这种信任也隐隐植根于某种共同的社会网络与互惠期待的背景中。“单薄信任”[if !supportFootnotes][10][endif]有时甚至比深厚信任更有用,因为它将信任的半径扩展到了我们的熟人圈子之外。而当社会组织结构变得涣散,它传递和维持诚信、普遍互惠、单薄信任等规范的力量就会减弱。
在传统时代,人们可以通过回溯历史大致预测将来,时间培育了人与人交往中可资信任的观念和秩序。而在当今时代,互联网上的即时交往跳过了时间的洗礼,交往不过是当下临时性、表面化、形式化的信息交换。互联网正在以激烈的方式拆除所有传统社区的篱笆,时空边界日渐模糊。人们站在消失了边界和距离感的新世界,身边匆匆过客不再是以往熟悉的面孔,这般接近又是如此陌生,陌生人的交往占据了人们生活周边的位置,却不能代替以往的“社会联系保障”[if !supportFootnotes][11][endif]。显然,互联网在突围空间边界的同时,也冲破了传统信任的底线,或者说为不信任敞开了大门。这导致单薄信任的下降,与陌生人之间的实际交往难以达成信任前提,也很难凝结沉淀为新的或更稳固的信任。
三、从社会资本角度来理解谣言
哪里有人群,哪里就有谣言,它与人类社会如影随形,是一种最古老的信息传播媒介,“密切的社会关系就意味着大量的流言蜚语”[if !supportFootnotes][12][endif]。将网络谣言理解为一种社会资本,并不是要否定它可能会有的负面意义。正如帕特南指出的那样,社会资本也能够用来做坏事,比如,一些极端组织可以利用社会资本相互协作,实现反社会的目的。
在帕特南看来,不管是在西方还是在社会资本产生于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信任和协作,是一种无形的社会财富。如果一个社会缺少社会资本,人们互不信任,以邻为壑,那么就不仅会降低人们的幸福感,而且会大大增加社会运作的成本,而信任能够增加社会资本。但“公民参与和社会资本都必须承担相互的责任和义务”[if !supportFootnotes][13][endif],显然,谣言与社会信任相关,谣言是社会信任危机的一种反映,如果一个社会中谣言此起彼伏,那就说明这个社会的信任己经破产。
奥尔波特曾经提议,“我们抵御谣言唯一可靠的办法,就是对所有道听途说的描述持普遍怀疑态度。[if !supportFootnotes][14][endif]”显然,这种对策是根本行不通,它会破坏社会资本,使人们的生活成本高昂得无法承受。谣言一方面表明对权威机构的信任己经消解,认为权威来源的信息是不完整的或不准确的;另一方面也表明,公民之间拥有一定程度的相互信任,如果公众之间也互不信任,那么谣言就将寸步难行。适当数量的谣言意味着社会参与、对集体秩序的投入和社会信任;但如果谣言成为了主导话语或几近消失了,那就意味着不信任或冷漠。在一个理想的社会中,谣言是不可或缺的,但它应该维持在适当的规模,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
谣言在发挥一定程度的社会预警作用,也可能造成极大的社会危害。谣言是社会资本另一种产物,不必要把它污名化、妖魔化,而是希望把它看成一个社会的有机组成部分,一个没有谣言的世界也比谣言更可怕。
这本书条理清晰,结构分明。采用问题视角,层层推进:在问题导向部分,作者将客观呈现与主观建构相结合。通过大量的统计数据,全方位、多领域地验证了美国的社会参与和社会资本在20世纪晚期出现的衰减趋势,在问题探因部分,采用自问自答、逐步归因的方式,揭示了美国社会资本衰减的可能性原因。在结果陈述部分,探讨了公民的社会参与和社会资本的衰减趋势会导致的后果,指出了解决问题的出路。这不但为我们提供了审视美国社区衰落与复兴问题的框架与方法,更体现了学术研究必须要做到逻辑严密严谨、实事求是,而不是堆积大量的数据、华丽的辞藻,一味地回避主要的探讨问题,这对我以后研究问题具有较大参考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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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 !supportFootnotes][1][endif] 罗伯特·帕特南:《独自打保龄:美国社区的衰落与复兴》,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7页。
[if !supportFootnotes][2][endif] 罗伯特·帕特南:《独自打保龄:美国社区的衰落与复兴》,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7页。
[if !supportFootnotes][3][endif] 罗伯特·帕特南:《独自打保龄:美国社区的衰落与复兴》,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7页。
[if !supportFootnotes][4][endif] 罗伯特·帕特南:《独自打保龄:美国社区的衰落与复兴》,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10页。
[if !supportFootnotes][5][endif] 罗伯特·帕特南:《独自打保龄:美国社区的衰落与复兴》,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391页。转引自心理学家马丁·塞利格曼。
[if !supportFootnotes][6][endif] 罗伯特·帕特南:《独自打保龄:美国社区的衰落与复兴》,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12页。
[if !supportFootnotes][7][endif] 罗伯特·帕特南:《独自打保龄:美国社区的衰落与复兴》,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156页。
[if !supportFootnotes][8][endif] 罗伯特·帕特南:《独自打保龄:美国社区的衰落与复兴》,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151页。
[if !supportFootnotes][9][endif] 罗伯特·帕特南:《独自打保龄:美国社区的衰落与复兴》,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151页。
[if !supportFootnotes][10][endif] 罗伯特·帕特南:《独自打保龄:美国社区的衰落与复兴》,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156页。
[if !supportFootnotes][11][endif] 罗伯特·帕特南:《独自打保龄:美国社区的衰落与复兴》,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150页。
[if !supportFootnotes][12][endif] 罗伯特·帕特南:《独自打保龄:美国社区的衰落与复兴》,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10页。
[if !supportFootnotes][13][endif] 罗伯特·帕特南:《独自打保龄:美国社区的衰落与复兴》,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10页。
[if !supportFootnotes][14][endif] 奥尔波特:《谣言心理学》,辽宁教育出版社,2003年,原著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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