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能让我感到忧伤的东西

有些东西是能够让我感到忧伤的,比如宋冬野歌里那匹来自南方的斑马,比如VK克的钢琴曲镜夜,mirror night,虽然旋律是轻快的,我想也许是我听到它就想起deemo游戏里的那个小女孩,那棵持续长大的树,和一直在弹钢琴的看不清面目的黑色小人。

还有马頔在他的专辑《孤岛》序曲里,海浪声音下的独白,他说,有个姑娘告诉我,一件事情只要超过百分之一的概率,就有可能成为事实。

他还说,天黑的时候人就变得自私了,天亮的时候我们就都回去了。

我很少听广播,但是当我听到某个FM频道里一个男子喃喃自语的时候我还是会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忧伤抓住。那些梦呓一样的声音让我想起夜晚灯火下的高架和在公路上奔波不停的车辆,我坐在其中一辆车里,也许是驾驶座,也许是副驾驶,仪表盘上显示时速85迈,路面在我眼前不断消失,新的路面又出现,水泥在黄色的路灯光线下有一点反光。人生就像这一场永远奔波在路上的旅程,只是单纯地走,不知道下一个停歇站或者终点在哪里,然而这种漂泊本身就让人感到安心,也许路本身就是归宿,就是家。

我最喜欢的音乐是VK克的《花水月》,原本是没有歌词的钢琴曲,后来被改编成了《兰陵王》的插曲《手掌心》,一寸光阴一寸心,一朵雪花一朵云,我第一次听到就深深为之沉醉,那时候还不知道原版是钢琴曲。关于作曲家我很少去百度关于他的信息,但听他的音乐我会想到他也许是个手指干净的男人,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弹着琴,只开一盏灯,侧脸眼睫低垂。我经常会在听歌的时候产生一些联想,比如听《斑马,斑马》我的脑海里会出现一个背着吉他远走的人,风尘仆仆,画面是一个长镜头,上面是灰色的天空,有一些黑色的絮状云,下面是北方冬天枯黄的草原,他在镜头正中央可是显得很小,他一直在走,他在唱,我浪费着我寒冷的年华。

有时候我听鲁多维科艾奥迪,他的《Le onde》,意大利文是海浪的意思,虽然名字叫海浪可是我听他的音乐能想起千与千寻里面白龙把千寻送走的那片草原,这样的意象带了几分童话的意味,也许因为亚平宁半岛的人们终日面对蔚蓝色的大海,波涛能够把忧伤都带走,剩下一些带不走的,就写成歌。

关于书,苏童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安妮宝贝和郭敬明都推崇过这个1963年出生的男人的文字,而我一直都因为他是严肃文学作者而没有真正去读过他的作品。今年的九月末我去了哈尔滨,在从江南丘陵到东北平原的飞机的阅读灯下读起了他的小说,有些不合时宜,因为我要去的是北方,而我却在阅读这些带着江南味道的文字。而我庆幸我未选择萧红和迟子建,虽然她们看起来同这次旅行更合适,虽然她们也是我深深爱过的作家。《罂粟之家》并没有留下出彩的印象,《妻妾成群》让我感到惊艳,苏童在写女性和家族生活上很有一套,笔法细腻而丝丝入扣,最后的一篇是个小长篇,《米》,那个被极尽刻画的孤独而邪恶的男人,凄凉而狠毒的男人,乘着火车出现在视界里又乘着火车带走了一生的罪孽,就像那场席卷了枫杨树乡又悄然退去的大水。后来我读了《我的帝王生涯》,有人说这本书和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很像,于是我同时读了它们,两本书讲述的都是孤独的人。孤独才是文学永恒的主题,而不是什么狗屁的爱情。毛姆的高明之处在于,整本书结束了,我仍然无法理解那个在人生的半途扔下妻儿跑去巴黎学画画的男子,我无法理解他性格的乖戾无常,我讨厌他不通人情世故,甚至在最后他放火烧掉一生中的巅峰之作,我除了感到悲伤外,仍然无法对这个人产生共鸣。一些人活着孤独,死去后也不被人理解,可是弱者都是群居者,这些独居者,就像梵高,就像思特里克兰德,就像那个走索的帝王,他们都成为一本书,他人反复阅读可能也不会理解的书。就像网络登录界面总会有个“是否记住我”的选项,他们都勾选了不。

这是我2015年一整年的忧伤。现在是十二月,我希望我能一直这么忧伤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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