缆车缓缓地启动了。
哐当。哐当。车厢晃了两下,已然身处两千多米的空中。
听不到风呼啸的声音,只能感到轿厢在轻微地晃动,朝4506米的玉龙雪山观景平台斜斜而上。
头顶的缆绳一路发出吱溜吱溜的声音。
厢内另外一家人里的女主人强作镇定,只不时把备好的氧气罐放到鼻边深吸一口。
准备的两罐氧气自然留给妻女专用,我怎会放过体验身在4500米以上高空的感觉的机会?
轿厢过了一段相对平缓的线路,突然陡峭地上升,目的地已然在望。
踩在海拔4506米的地面,并没有传说中的踩在棉花上的轻飘飘感。
只觉得天格外蓝,比山下蓝月谷的湖水还要蓝。
山上的温度比起登上缆车处又低了六度,深深地吸一口气,清冽的空气直抵肺的深处,冷,却也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头微微有点晕,不知道是因为缺氧还是突然增高的颅内压。
从观景平台望出去,湛蓝的天,远处墨绿色的山脉,底部有阴影的白云,灰色的山壁和白色的积雪,在清澈透明的空气里整个地撞击着你的眼帘,生生地映在你脑海的快门上。
山上的白雪和天上的白云仿佛连成一片,分不清是白雪飞到了天上还是白云落在了山坡。
抬头看,可以看到远处那个4680米的观景平台—游客可以到达的最高处。那里人明显少很多。
大脑里飞快地估算了一下上升两百米后的气压和含氧量,又评估了一下身体状态,调匀呼吸后,继续向上。
只有一个念头:都已经来到4506米,又何惧这最后的一百多米?
上台阶时努力保持不急不徐的步伐,含氧量低的空气不足以供应稍微剧烈一点的运动。
越往上走,同行的人越少,阶梯越显宽敞。
有女孩子坐在阶梯靠着护栏半晌不动,她的女伴却对着手机喘着气兴奋地说,“我们刚刚爬上去了,现在下来了。”
最后一段是有点陡峭的一百多级的阶梯,抬脚向上,腿有点软,不是因为缺氧,而是没有了遮挡,高空偶尔吹来的疾风掀得身体微微地晃动,仿佛要把人吹跑,抛落在旁边的山谷里,令人心生畏惧。
终于到了!海拔4680米,徒步能到达的最高处。
结实地踩在4680的山顶地面和坐在万米高空的飞机里看着下面的云朵感觉是迥异的。
风,猎猎作响,呼啸着穿过千年的时间,穿过脚下的山谷,穿过你的发梢,穿过我的胸膛,穿过你我的记忆。
从远古吹来的风,在此刻的澄澈阳光里,带着岁末年初的气息。
站在最高点,远处的层峦叠嶂缓缓铺开,直至目穷。
有两三个黑点在空中盘旋,不是老鹰,没有鹰那样雄健的翼翅,却一样在空中自由的翱翔。
极目远眺,想象自己如果生活在这山上,每天清晨看着东方的绯红打坐冥想,白天看着白云苍狗在天空随意的涂鸦,傍晚目送西方的晚霞,不也就是潇潇洒洒,心无挂碍的神仙了吗?
仙者,从人从山,喻人在山上之意。久居高山之上,远离俗世的喧嚣和名利的计较,自有如仙一般俯瞰这个世界的超然。
奈何仙俗之间,只是山谷之别。总要下到山谷,做回俗人,继续着凡夫俗子偶尔为鸡毛蒜皮的事情而生闷气,为芝麻绿豆大的事斤斤计较的烟火故事。
只是会在某一刻,捧着茶杯坐在椅子上,看到电脑桌面上的那座雪山,或是某个晴朗的冬日上午,当阳光照着你的眼帘,清冽的风带来熟悉的气息,脑海里会突然闪回那个天格外蓝的上午,那些积着像云般白雪的山坡,和仿佛与积雪连成一片的白云。
原来,这天的晴美阳光,已经长在记忆中,跟随你一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