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岁的时候我四年级,爸爸给我买了一个游戏机。那个游戏机有学习功能,BASIC编程,可以控制马里奥运动,这可能是我接触最早的程序。可惜我并不感兴趣,把时间都花在坦克大战,魂斗罗,赤色要塞,超级快打上面。
中学的时候学校有计算机,主要就是教打字,五笔字型什么的无聊透顶。那个时候学校周围已经有了游戏厅,一台电脑旁边常常围着三四个人,在乌烟瘴气的游戏厅里,我第一次见到了《主题医院》《红色警戒》这些令男孩孩兴奋的游戏。一小时五块钱,大家只能凑钱玩一会。再不久网吧普及了,有的人爱聊qq,有的人就是去打游戏。那个时候我还不太会打字,一帮人出去就是去耍游戏。
我们家在呼和浩特,市内有两个特别大的公园,人民公园和满都海公园,满都海是一位蒙古族的女政治家,这名字用汉语翻译过来就是昌盛的意思。满都海公园西面是一条街,这条街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网吧,那是一个网吧繁荣昌盛的年代。下了学,全市的男男女女都奔向这里,进入虚拟的世界中,这一代人在不知不觉中便与互联网紧紧的捆在一起,若干年后阴差阳错我学了计算机,后来成了一名程序员,到今天在一家大型互联网公司做着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用这个时代最杰出的个人电脑敲下回忆过去的文字是多么令人感慨的事情。
我的第一台电脑其实不是我的,是我爸爸托人给妈妈买的。说到这里,我要讲讲我妈的职业,她是一个打字员,在没有计算机和喷墨/激光打印机的年代,一个单位的很多文件都要靠打字员。妈妈的工作就是守着打字机,完成打印的任务。那种打字机,有一块巨大无比的字版,在字版上是密密麻麻的铅字,每个字都在固定的区域,固定的位置,妈妈要记住这些汉字在哪里。这样需要的时候才能迅速找到,将拾字臂移动过去,用力按下,这个时候机械臂就会把这个铅字抓起来,狠狠的敲在纸上,因为白纸上盖着一层复印纸,这么一敲墨就被印到白纸上,一个字就打完了。遇到生僻的字,还需要更换字盘,或者更换铅字。计算机普及的时候,单位要更换设备,淘汰了这种打字机。换了上万块钱的电脑和针式打印机。妈妈面临的是重新学习,现在看来,我是很佩服这个女人的,她借着这个机会,学习了电脑,学习了五笔,学习了WPS, 甚至还学习了数据库,很快就迈入了新的打字时代。后来电脑便宜的时候,爸爸托姑父从上海带回一台二手的电脑给妈妈练习用。这就是我的第一台电脑,操作系统是win32,有一块容量很小的硬盘,还有软驱。这个电脑因为配置太低而不能玩游戏,只能玩玩纸牌和扫雷,也没法上网,爸爸很爱玩纸牌,妈妈就等着他不玩了打打字。21世纪,是计算机的世纪啊。
我的第二台电脑,初二的时候家里有了些钱,计算机也不是那么贵了,爸爸为了炒股,准备升级一下电脑,这次花了8千多块钱买了海尔的台式机。这个电脑就可以玩一些游戏了,这个年代是盗版CD, 盗版游戏,各种盗版光盘泛滥的年代。《星际争霸》《半条命》《三角洲部队》《CS》《深入敌后》《红色警戒》《帝国时代》这些游戏伴我走过了漫长的青春期,给了我很多幻想,在不会疼的世界里可以成为一个英雄。因为炒股软件需要联网,爸爸也开通了拨号上网,所有的数据走的是电话线,每次要上网的时候,要点一个软件,才可以连接网络。第一次可以在家里走去外面的世界,上搜狐,上新浪,那时候也没有搜索引擎,只能记住一些门户网站的地址,然后顺着这个网站去发现更多的世界。也在这个时候懂得怎么去上黄色网站了,还记得128k的带宽下载一张图片的速度,抽丝拨茧一样。
高考前夕, 我因为比较淘气被老师劝退回家, 爸爸妈妈已经习惯我这样了, 只要我不违法乱纪, 他们总是给我最大的宽容. 初升高那年也是因为淘气被劝退, 是98年, 法国世界杯, 在家爽爽的看了世界杯, 考试考得一塌糊涂, 进了这所私利高中, 没成想三年之后老师又因为我逃课,打游戏,看小说重蹈覆辙. 这次我驾轻就熟, 在家上上网, 练练CS, 浑浑噩噩的就去高考了. 因为我和一个一起鬼混的朋友分到了同一个考场, 他学习比我差, 但是也想考出去, 于是跟我商量了作弊的事情, 我俩看完考场后, 我给他出了个主意. 铅笔, 橡皮, 尺子, 水笔, 我给他约定了一个含义, 比如橡皮就是A, 尺子就是B, 诸如此类. 这些东西放在准考证上面的时候才有意义, 每隔5道题, 准考证会清空一会没有任何东西, 防止抄串了. 他在我的右后方可以看得很清楚. 我俩在分别的十字路口, 花了十几分钟熟悉了规则, 天色暗下来, 各自回家. 开考之后, 我在第一排, 监考考试就坐在我面前, 我熟练的倒腾着这些东西, 心里一点紧张的感觉都没有, 那一年我考了512分, 后来想想这个数字跟计算机还真是挺有缘分的. 我这个朋友考了400多分, 家里人高兴的不得了, 去了甘肃念书, 大一暑假, 他请我去了草原, 把我最喜欢的T恤穿走了, 给了我他最喜欢的T恤, 我们爬上灌溉草原的大型浇草机, 在蓝天白云下合了一张影, 夜深的时候, 一起穿着军大衣, 他喝多了蹲在蒙古包门口抽烟, 我安静的看着银河... 现在他跟我在同一座城市, 娶了当年文科班的漂亮姑娘, 偶有联系, 约饭总是被我放鸽子., 今年我决定要见见他.
作弊这件小事说明我很有计算机思维, 懂得编码之道, 我要去沈阳一所化工学院念书, 选专业的时候, 毫不犹豫的选了计算机专业, 因为我想玩游戏. 大一暑假, 我自己组装了一台电脑, 看了半年的《微型计算机》终于派上了用场. Philip的14寸液晶, 第一代的希捷 SATA硬盘, 台电的光驱, 可以超频的AMD Athlon 2500 CPU, 到现在还可以清楚的记得这些配置. 这台兼容性不太好的组装电脑, 陪我这个同样不靠谱的人一起度过了闲散的大学时光,
工作刚来北京, 我用宅急送把我的电脑从千里之外的沈阳运到北京, 2006年的快递行业还不发达, 服务态度差的不行, 把我的电脑和行李甩在人大门口,差点弄丢. 我叫着另一个一起来北京混的哥们, 费了大把力气把这些东西拖到一公里以外的出租屋里. 开始了在首都摸爬滚打的生活. 有一天这电脑突然就坏了, 猝死. 我在中关村海龙花了3000块钱组装了一台电脑, 用了一年. 用自己的钱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Thinkpad x200, 那时候还没有京东, 去中关村买东西都提心吊胆的, 在一个小黑屋里完成了交易. 人生的第一台笔记本电脑, 带指纹识别, 夏天出汗的时候碰到指纹识别器就会被电一下的高科技产品.
笔记本我一直用不习惯, 因为运算能力有限, 编程不太顺手, 没多久, 我又组装了一台配置很高的电脑, 当时脑子抽筋, 觉得CPU都符合摩尔定律, 硬件更新升级这么快, 都不值得花钱, 所以要买个好的机箱, 可以传世. 这全铝的机箱要人民币2500大洋, 当时差不多是我半个月的工资, 大的有点吓人, 扔到夏利车后座勉强可以再挤一个人, 当时后悔都来不及了.我喜欢这机箱的名字cosmos, 意为宇宙或者秩序, 编码就是这世界上最有秩序的事情.再后来我又升了一次级, 所有的硬件都更新了一遍, 如今这个大个子很少被点亮, 静静的呆在角落里, 不是写这篇文章我都想不起这个曾经的好朋友正在家里落灰. 我隐约觉得每当我期待的生活如约而至的时候, 就是我对它失去兴趣的时候.
10年我跟公司的朋友一起创业, 买了一台mac笔记本电脑, 兴奋的第一次用到触控版, 完全可以脱离鼠标, 这太神奇了, 不需要鼠标就可以操作电脑, 这事情我根本想象不到. 这个沉重的家伙有一次摔到地上, 把家里的瓷砖都磕碎了. 不过这个时候我跟mac并没有太多的缘分, 我疯狂热爱linux, 所以这台笔记本我一直很少使用, 它被完好的保存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需要它.我最近组装的一台电脑是因为Mini-ITX主板的兴起, 可以把机器做的很小, 本来是想买一台MacMini的, 结果忍不住DIY的诱惑, 又破费了一笔. 这次我基本上都是用了海盗船的外设, 喜欢这个品牌, 就是有点贵, 算是了却当年的一个心愿. 就在写这篇文章的前一天, 这电脑也坏掉了, 主板出了问题, 我特别希望他们都长命百岁, 健健康康的, 有时候会觉得他们也有生命, 也在发光发热.
最后我想说说我经常使用的操作系统, 它基本是这个样子的:
接下来我要说一大堆软件造就了这个局面, ArchLinux + xmonad + rxvt + zsh + screen + vim + emacs + xface + git + idea + haskell + chrome + eclipse + androidstudio = 我的工作电脑
我在这个鸟界面上度过了最长的时光, 不需要聊天, 不需要打游戏, 专注在代码的世界里, 一年又一年.
有关机我想就写这么多了, 本来还打算写写BP机手机, 但我觉得我烦透这些东西了, 他们已经长在人身体上了, 没啥可写的.
常常想起武侠小说里面的每位大侠都有自己趁手的兵刃, 一剑在手, 浪迹天涯. 人和人之间有各种各样的关系, 人和器物之间也有各种各样的关系, 我的这些计算机, 有的已经死去, 有的得了绝症, 有的还可以继续陪着我, 有谁会在意他们呢. 实际上跟我们越近的事物就越容易看不到, 计算机如此, 陪伴亦如此.
1997年香港回归, 第三节体育课休息, 我校的机房突然失火, 黑烟滚滚, 怀念你们, 还不曾好好上过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