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花木掩映中唱不出歌声的枯井

《呵,母亲》舒婷

我是花木掩映中唱不出歌声的枯井_第1张图片
送母亲一朵康乃馨

你苍白的指尖理着我的双鬓

我禁不住像儿时一样

紧紧拉住你的衣襟

呵,母亲

为了留住你渐渐隐去的身影

虽然晨曦已把梦剪成烟缕

我还是久久不敢睁开眼睛

我还珍藏着那鲜红的围巾

生怕浣洗会使它

失去你特有的温馨

呵,母亲

岁月的流水不也同样无情

生怕记忆也一样褪色呵

我怎敢轻易打开它的画屏

为了一根刺我曾向你哭喊

如今带着荆冠,我不敢

一声也不敢呻吟

呵,母亲

我常悲哀地仰望你的照片

纵然呼唤能穿透黄土

我怎敢惊动你的安眠

我还不敢这样陈列爱的祭品

虽然我写了许多支歌

给花,给海,给黎明

呵,母亲

我的甜柔深谧的怀念

不是激流,不是瀑布

是花木掩映中唱不出歌声的枯井

“梦境、红围巾、童年幼稚的哭喊和成年带着荆冠也不敢呻吟”我们慢慢长大,母亲却渐渐老去,在原地望着我们的背影逐渐远去。“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何人能解?恐怕只有失去母亲的孩子能在孤苦无依中明了。

在梦境里梦到离世的母亲,她还是那样慈爱,可是诗人却留不住她,换成自己看着母亲身影渐渐隐去。于是,“我还是久久不敢睁开眼睛”,只能借梦的余温,最后再亲近亲近母亲。    

诗人珍藏着母亲织的红围巾,那样似火的颜色,何尝不是母亲对诗人爱的深沉?又想起每次与母亲通电话,母亲第一句总问我冷不冷?饿不饿?无论我多大,在母亲心里,总是该被小心呵护着的。于是,她又戴起眼睛,拿起毛线,一边唠叨着商店卖的围巾总不如她亲手织的暖和,一边照着我比对该织多大……那种场景总像黑白默片,不管过多久,回忆起来还是栩栩如生。

小时候,遇到难事找妈妈哭诉,诗人与我们多像啊,因为唯有母亲永远向我们敞开怀抱,安慰我们的失意,鼓励我们奋进。

可长大后,又怎忍心再让母亲担忧,“惊动母亲的安眠”?不能,所以只能咬牙忍着头上的荆冠,只盼爱操心的母亲永远安心。

是啊,诗人对母亲最甜柔深谧的怀念,不是激流,不是瀑布,是花木掩映中唱不出歌声的枯井。

以“枯井”形容“怀念”,情有多浓?也曾撕心裂肺,怀念如激流瀑布。可是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诗人只把深情掩埋于“枯井”之下,不再用嘶哑的声音歌唱,只有在夜深人静、午夜梦回之时,念起那最最难以忘怀的母亲。

“她站在南方的艳阳里,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很美。”我也想说:我是花木掩映中唱不出歌声的枯井,我那嘶哑的歌喉为你而歌,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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