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心中贼

有一段时间没在上写文章了，事情太多——当然只是一个借口。今天我自提笔，细数半年苦与泪，大破心中贼。

正德十三年正月，王阳明在进剿袭击俐头的暴动山贼之前，曾写信给弟子薛侃说：“即日已抵龙南，明日入巢，四路兵皆已如期并进，贼有必破之势。某向在横水，尝寄书仕德(即杨骥)云：‘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区区剪除鼠窃，何足为异。若诸贤扫荡心腹之寇，以收廓清之功，此诚大丈夫不世之伟绩。”                                                                                                                                                                                                           ——《王阳明全集·与杨仕德薛尚谦书》

离开的半年里，一直在深入学习一门学问，看过很多专著，听过许多讲座，也进行了一段时间的实践，日夜萦绕于心间，仔细玩味，寄希望于从不自由中得大自由，从不解脱中得大解脱，但是在实际过程中，磕磕碰碰，徘徊之今日，回首一看，仍在原地踏步。为何？心中有贼，难去。

何为心中贼？贪、嗔、痴、慢、疑。佛门把这五者叫做“五毒心”。因为有了它们的存在，修行人的本心本觉将会被遮蔽，肯定就不可能明心见性了。贪有很多种，普通来讲财、色、名、食、睡。人一辈子就是在这其中打滚，也心甘情愿被它束缚，成为它的奴隶，甚致心安理得地让它牵着鼻子走。嗔就是生气的意思，嗔与贪刚好相反，贪是遇到快乐的境，我们拼命追求和贪恋，嗔是遇到不快乐、不喜欢的境，我们要抛弃它，但又丢不了，所以嗔。痴也称之为愚痴，不明事理，是非不分，过于执迷于自我的一切都为痴。慢就是傲慢、我慢。自己内心高举，看不起别人，当自己比别人差又不认输，却认为他人没什么了不起，凡有自我膨胀的都是慢。疑毫无道理和根据就怀疑、否定一切，自以为是、想当然地下结论，迷信自己的一切都为疑。

细思上述种种，真是恐怖之极。我们作出的每一个决定、甚至是一言一行，都在受着这五毒的干扰。回首一看，毕业近3年，在这个“五毒”俱全的社会，我记不起上一次纯净的笑容了，一直在为利苦苦追求。尚未三十，却开始有着一颗世故、年老的心。

怎么破？古今中外，各个宗教其实都在这个圈圈里打转，道以无为，佛以无相，儒以修身。但这些莫不是需要几十年、甚至是一生的时间来水滴石穿，细细打磨。这条崎岖的道路从来都少有人坚持到底。近百年快速发展的心理学领域，对这个问题的研究越来越深入，但还在前人走过的路上前行。

这么一个难题，我怎敢说破？无它，就是知道什么时间干什么事而已。

人一生，最稀缺的资源永远是时间，这是内生于基因的生存压力。贪嗔痴慢疑，其实本质是目标实现的长时间消耗与时间稀缺性的矛盾。为什么人都喜欢关注自己，因为我没有时间；为什么人贪恋美色，因为“能”的时间更加有限；为什么想当然的下结论，因为没有时间去一一验证。这都是一种不自知的对时间的珍惜。

在这里，一切宗教理论都可以进行重新解读，佛的轮回——无限拉长你拥有的时间；道的无为——无限降低你对时间的需求；基督等——都是把时间用在天下众生的身上，无限稀释个体对时间的需求。这都是好办法，解决了生与死的困惑，解决了时间的稀缺属性，但只是在逃避矛盾。只有儒，踏上了这条路，却因后来的统治需求失去了活力，沦为一套固定的规矩。

现在网络上有很多时间管理方法，但都在舍本逐末，为了别的事情去规划时间，从来没有一个理论，教我们怎样去度过当下的时光。年轻人应当学习，正如在白纸上挥毫泼墨一般，这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仅此而已。三十而立，立身、立志，仅仅是因为这个时间，是你创造价值，回馈家庭、社会的时候，仅此而已。

我们不需为贪婪的存在而害怕，为恐惧的产生而羞愧，其实只是这个时间，我做了应该做的而已。正如莲花，在淤泥中发芽，在水下向上，在阳光下绽放。人生本就如此简单。

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