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摩登中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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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在我们眼前巨浪起伏。
3月18日,美股第五次熔断,华尔街11号的纽交所,成为巨震震中。
上一次熔断前49分钟,特朗普发推特“上帝保佑美国”,此前美国总统这么说,还是电影《2012》中。
在那个远去末世,欧亚巨震,山峦崩摧,海啸吞没都市,大厦之下,广场之上,到处是惶恐无助的人群。
这一次,惶恐和无助依旧,我们熟悉的生活忽然进入未知节奏。
NBA停赛,五大联赛中断,欧洲杯推迟一年。意大利老人在空荡的超市前说:二战时都没这么惊慌。
咳嗽的教皇,拉开梵蒂冈大教堂木窗,圣彼得广场空寂无人,那是百年来从未有过景象。
意大利报纸的讣告,从一页激增到十几页,全国教堂商议后,决定丧钟每日只敲一次。
钟声缓缓抚过欧洲,所到之处,街巷凄冷,城邦闭户。
截至3月19日,已有165国感染,41国进入战时戒严,5国封国,澳大利亚称这是“人类生物安全紧急状态”。
世界组织总干事说,这是我们这一代人,正亲历的全球大流行。
德国封锁边境,丹麦封锁边境,飞行高空的国际航班正越来越少,地球村从未如此凋零。
文明高速旋转时,望去只有珠光,文明停顿时,才能看见其中裂痕。
疫情只是雪上加霜,裂痕其实由来已久。
疫情警报在欧洲响起之前,1月31日,英国正式脱离欧盟,狂欢和沮丧同时席卷国度。
此前一个月,俄罗斯尝试脱离全球互联网。
他们切断国际连接,运行独立内网,测试持续数天,国民悄然无觉。
同月,运行25年的WTO上诉机构进入实质停摆。他们的法官只剩一人。
法官更迭需全体成员国同意。近年来,各国能达成一致时越来越少,7名法官最终只剩1人。
也是那个月,全球气候大会在西班牙艰难闭幕。
14天的会议没达成任何实质协议。闭幕式上,发言席空出大半,留场代表,满脸倦意。
这或是美国代表最后一次参加会议。
三年前,特朗普宣布退出《巴黎协定》,他认为那只是全球化的骗局。
他更多精力放在筑墙上。
美国和墨西哥间,已修成一段高大的特朗普墙。墙身被漆成铁锈色,材质特殊,能吸热造成高温,防止攀爬。
铁锈色的规则正切割世界。
筑墙与退群,猜忌与对抗,这些年来的世界故事,读起来都是残章。
跌跌撞撞中,世界闯入二十年代。无人料到,疫情守在时代开端。
疫情中,最孤独的邮轮,是那艘钻石公主号。
它雇佣英国船员,公司在美国上市,母港在日本横滨,而船籍属于百慕大。
来自50个国家的2666名乘客,分散住在18层楼高的巨轮中。餐厅摆着全欧的美酒,甲板上飘荡着世界各地的语言。
然而,疫情开始后,船化炼狱。人们蜷缩在钢铁舱室内,不知病毒何时到来。
这像极了这个世界的隐喻。它门户紧闭,正驶入迷途之中。
类似的故事,百年来已重复三次。
1858年,北大西洋电缆沉入海底,英国维多利亚女王贺电,沿着电缆传至纽约。
一向矜持的《泰晤士报》,激动评论:自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以来,没任何事能与此相提并论。
两个大洲陷入狂欢。完成壮举的美国商人,如罗马将军般坐着四马马车巡游,后车中陪坐着美国总统。
第一轮全球化拉开序幕,东西两个半球实现信息交换。
巴黎、伦敦和纽约成为金融中心,股票价格开始如潮汐般,同涨同落。
1914年,欧洲已在海底铺设51万公里电缆,在陆地上建成蛛网般的电话网络。
欧洲各国不用护照便可自由流动,1870至1915年,有3600万欧洲人,远赴美国、阿根廷、澳大利亚和巴西。
作家茨威格说,那段日子如黄金梦境,人们觉得战争只是野蛮时代遗迹:
“像登上了一列驶向光明和进步的列车,人人对未来笃信不疑。”
整个欧洲都以为盛世无歇,然而崩断随即到来。
1914年,英国和德国宣战当夜,英国外交大臣爱德华·格雷望着白厅的灯光说道:
整个欧洲的灯光都要熄灭了。
第一轮全球化在一战炮火和西班牙大流感中终结。那场流感,全球5亿人感染,失落和猜忌拆解了世界。
1956年,第二轮全球化兴起。
美国新泽西港口上,人类第一批集装箱被吊放在一艘名叫“理想X号”的轮船上。
从此之后,满载日本服装、香港塑料、韩国电子产品的货轮,飞驰大洋。
世界工厂轰鸣运转,供应链连接了全世界。
风靡世界的芭比娃娃,身躯诞生在日本,衣服缝制于南亚,染料来自美国,最后在欧洲女孩怀中安然入睡。
第二轮全球化,持续二十余年后,终结于石油危机。
流水化作业的世界,最终以多米诺的方式倒下。
能源成为大国博弈工具,最后演变成全球经济危机,阴霾笼罩世界。
德国工厂停业,日本海航禁运,美国国内减少航班,限制车速,关闭加油站,停掉户外灯光,连空军一号也限速省油。
整整十年,道琼斯指数才恢复原位。
世界恢复元气后,第三轮全球化浪潮开启,这一次的驱动力是互联网。
1998年到2001年,全美70%风投涌入互联网,仅1999年投资便超1000亿美元,超过往15年总和。
2005年,纽约时报作家写出畅销书《世界是平的》,成为比尔盖茨推荐最多的书。
作者说,哥伦布发现世界是圆的,但互联网抹平了世界。
全球化总随新技术兴起,又总因战争、疫情和经济危机而衰退。
第三轮全球化,在2008年经济危机后,已开始退潮。
我们正处于退潮的余波中。
2008年后,全球新增了上千道贸易壁垒,全球贸易增速跌至近乎为零。
2014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前首席经济师表示:
过去20年来,带动全球经济增长的因素正开始倒退,未来将出现失落的十年,这就是去全球化。
两年后,英国在暴雨中公投,同年年底,特朗普意外当选。
上台后首次国会演讲,他少见地没有高吼,他说:我不代表世界,我代表美国。
并没有黑天鹅,一切其实都随巨浪前行。
脱欧当夜,英国首相约翰逊站在唐宁街10号的壁炉前说: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然而,无人能预知之后的故事。
波兰水管工不知还能不能入境,罗马尼亚管家不知还有没有工作,大批英国民众开始囤积食品药物,以及更换手机套餐,毕竟以后出国漫游要收费。
他们尚未想清楚未来,疫情便突兀而至。
关闭的国门阻断了病毒,但那些自私的言论令人心生忧虑。
《人类简史》的作者赫拉利说:关闭的城邦无法阻止病毒的蔓延,真正的解药是信息合作和再次团结。
这句话,不光是病毒的解药。
巨轮正入迷途之中,影响航向的不是外部天气,而是内部的结构。
那些关闭的门,如果一直关闭,才是更可怕的事。
智谷线上主编闭门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