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与蛇

        小时候家里没有空调，也没有吊扇，夏天很热，到了晚上，要乘凉。两张长条凳并排放，把门板卸下来搁在长条凳上面，一家人坐在门板上，摇着芭蕉扇，过一个夏天。我总是四仰八叉地躺在门板上，望着天空。天将暗未暗的时候，总有蝙蝠在空中盘旋。开始的时候只有几只，不一会儿，就越聚越多，有了几十只，甚至上百只。蝙蝠是靠超声波辨识方向的，遇到障碍物便拐弯。家里四周都是树，所以蝙蝠就一直成群成群地绕圈圈，绕着绕着，天就给绕黑了，像极了美国大片。小时候的星空很美，我总是忍不住去数天上的星星到底有几颗。家里人不让数，说是数不过来或者数错了，将来是要变哑巴的。我既十分渴望去数，又害怕变哑巴，这种感觉很折磨人。有几次没忍住，趁星星少的时候，默默地在心里数，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错过天边的哪一颗，将来变了哑巴。家里人对数星星数不过来变哑巴一事应该和我一样，深信不疑，并不是吓唬我的。他们怕我真变了哑巴，一到晚上就讲很多故事给我听，分散我的注意力。听着听着，我就睡着了，或者假装睡着了，然后家里人会把我抱去房间，我很享受被人抱着的感觉，眯着一只眼，看着自己穿过没有门板的大门，被轻轻放在床上，最后总忍不住要忸怩蠕动两下，假装有点被惊醒的意思。家里人给讲的那些故事基本都忘了，很多都是听了一半就睡着了，想记住也很难。前阵子忽然想起其中一个来，所以赶紧记录下来，怕以后再忘了，就再也想不起来了。故事里有很多漏洞，本来想加以改编，填了那些坑，让故事更丰满有趣。但这就像丰了胸的姑娘，看起来是好看，但要娶回家过日子，就不是那回事了。好故事就像好姑娘，不仅要好看，更要原汁原味，耐人寻味。所以，还是原版奉上吧：

      少年每天上学都要经过一座桥，有一天，少年在桥下发现了一条蛇，只有半尺来长，奄奄一息。少年把蛇捡起来，放在书包里，带回了学校，藏在书桌里。自那以后，少年每天上学都很早，从家里带了饭菜喂蛇，就这样过了半年。教书的先生不明白少年每天为啥来这么早，于是想一探究竟。这天，先生很早来到学校，打开了教室的后门。忽然，一只足有一丈长的蟒蛇从课桌里窜出来，昂着头，朝先生吐着信子，先生一翻白眼，晕了过去。先生醒来后，找到了少年，教育一番。最终，大伙儿一起把蛇放生到了深山里，尽管少年一万个不愿意。

        又过了两年，皇后生病了，巫医说需要活蟒蛇的眼睛才能治好。于是皇上放了皇榜，谁能进贡蟒蛇的眼睛，赏黄金十两，白银五十两。少年家里一直穷困潦倒，艰难度日。他想到了两年前养过的蟒蛇，于是便独自去了深山，找到了蟒蛇，说道：“蛇啊蛇啊，你能不能给我一只你的眼睛啊？这样我就不用过穷日子了。”蟒蛇什么话也没说，把左眼挖给了少年。少年得了蟒蛇眼，进贡后得了黄金与白银，一家人过上了好日子。

        又过了两个月，皇后吃了蟒蛇眼病情不见好转。巫医说，一只蟒蛇眼不够，还需要一只。于是皇上又放了皇榜，谁能再进贡一只蟒蛇眼，赏黄金二十两，白银一百两。两个月来，少年给家里添置了不少东西，眼看黄金白银就快花完了，正愁怎么再挣点钱。于是，少年又去了深山，对蟒蛇说道：“蛇啊蛇啊，你能不能再给我一只你的眼睛啊？我的钱快花光了，又要过以前的穷日子了。”蟒蛇还是什么也没说，把右眼也挖给了他。少年进贡了蟒蛇眼后，得了黄金白银，又过上了富足的日子。

      又过了两个月，皇后的病情还是没有好转，巫医说，蟒蛇眼的药效不够，需要蟒蛇胆，一定药到病除！皇上又放了皇榜，谁能进贡蟒蛇胆，赏黄金一百两，白银五百两！少年看了，很是动心，那可是黄金一百两白银五百两啊！谁能不动心啊！于是少年又进了深山，找到了蟒蛇，说道：“蛇啊蛇啊，你能不能把你的蛇胆给我啊，这样我就会有黄金一百两白银五百两，我就能做大地主啦！一辈子不愁吃喝啦！”蟒蛇说道：“我已经把我的两只眼睛都给你，我现在已经看不见了，你对我的恩情也算是报了。没了蛇胆我会死的，你要我的蛇胆，不就是要我的命么？”说完，蟒蛇一口把少年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