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茫然无措地站在招聘会现场的入口，人潮攒动，我却迟迟迈不开脚步。到处都是人，人挤着人，人挨着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我甚至能闻到那充满荷尔蒙的汗水夹杂着劣质香水的味道。看着那些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庞，我的眼神涣散而没有光彩，精致的妆容终究是敌不过青春的气息。
我抬头，假装看着招聘会入口处的引导牌，掩饰着年龄带来的一丝尴尬。
“学姐，你也来了？”
“嗯。”我回头，报以得体的微笑。“祝你找到好工作。”
年轻的小学妹跳着离开，那轻快的步伐仿若一只心怀悸动的小鹿，看着那活泼灵动的身影，不禁感叹，年轻真好。
是了，我就是这个毕业季身份最尴尬的应届硕士研究生。
说到尴尬，确实如此。毕竟有些职位本科生能做的，用人单位不会请一个研究生，因为他们不会给一个研究生付本科生的薪水（除非求职者同意），也不会给一个做着本科生工作的研究生付研究生的薪水（除非用人单位财大气粗）。另外有些高级职位则明确要求博士学历。
所以，职位的难易程度跟学历是成正比的，而没有太多甚至是没有工作经验的小硕士就成了这个毕业季里最尴尬的一个群体，高不成，低也不就。
但最悲哀的是，即使我有心“低就”，也没有可以“低就”的渠道。
今天这场校招是我们学校的第一场大型招聘会，却不是我参加的第一场校招。之前参加的其他学校的几场校招，极少有需要硕士学历的，有的甚至只需要大专学历。而我所应聘的文案策划类职位，则大多数只要本科学历。
所以，你看，多读了几年书，除了眼角几条依稀可见的鱼尾纹有所增加，我们的市场竞争力并没有增加多少，我们不及本科生，甚至也不及大专生。
有一次，我从一家公司面试出来，感觉跟HR聊得还不错，以为差不多可以拿到offer，就听见里面几个HR在悄悄讨论。
“咱们可别招研究生，留不住人，招个本科生足够了。”
“就是就是，研究生年纪也大啊。”
呵，被嫌弃了呢！
当然，研究生身份尴尬也就罢了，一个女研究生的处境竟是更加可怜的。
上上周，在经过了初审、笔试、面试之后，我跟另外两个求职者进入了岗位考察环节，一个跟我一样是女研究生，另一个是男的本科生，三选一的比例录用。我们彼此既是竞争对手，却也是相互扶持的小伙伴。
我们那一周独立完成了三个活动策划案，参加各种会议，撰写会议纪要和会议记录，当然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工作。最后一天，部门主管找我们谈话时对我说：“你这一周表现得真的很好，策划方案也是你们几个中最完整的，很周翔，应该是费了很多功夫的。”
讲到这里，我心里一紧，完了，被发好人卡了。果然，接下来，他就说了“但是”。
“但是，我们这边更希望留一个男生，你也知道我们这边工作很多，也比较复杂……你们三个真的很难选呢！我们需要好好商量一下，你回去等通知吧！”
道谢之后，我退出办公室，我知道，我可以着手准备下一家公司的面试了。这时，我看到另一个女孩儿已经梨花带雨地在公司门口等我了。虽然我们只相识一周，但是工作中已经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情。看着她哭，我心里也猜得七七八八了，应该是跟刚才的谈话有关。想必主管也对她说了同样的话。
“那为什么一开始招聘的时候不写清楚要求男生？为什么还要把我们叫过来见习？为什么要浪费我们的时间？还给我们安排那么多工作？”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也许那个男孩确实表现得比我们好啊！快别哭了。”
“我就是觉得自己好委屈，辛苦了一个星期，路还那么远，最后告诉我，‘我们一开始就想要个男生’，那一开始说清楚的话我也不会来这里浪费时间啊！”
我笑笑，“对啊，谁让人家是男生，人家有性别优势，再说人家也没有很差啊！”
安慰她的同时，也是安慰我自己。不得不说，让我承认自己比那个男孩儿差，我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的，也许就像那个主管说的，“我觉得你会找到更好的工作”。
我也觉得，我们会找到更好的工作。
都说现在工作难找，每一年几乎都是官方数据统计的“最难就业季”，将来也可能一直都是。所以，工作可能会越来越难找。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算了，豁出这张老脸，找工作要紧。
“请问您这边招文案策划吗？”
“对，同学你是大几？”
“研究生。”
“哦……”
然后，转头跟刚刚一起过来的小学妹聊得火热，剩下我在一边一脸的惊叹号。
“你是研究生啊？”
“对。”
“你为什么不去考公务员？”
“啊？哦，我不太喜欢公务员体制。”
“奇怪，你们硕士考公务员应该挺容易的吧！”
……我刚刚好像说过我不喜欢公务员体制。
“你是什么专业的？”
“汉语国际教育。”
“你怎么不去当老师？”
“做了两年对外汉语教师，但是感觉更喜欢文案策划。”
“什么意思？什么叫更喜欢？”
……这种感觉就像问你“为什么你妈是你妈”一样。
一天下来，顺利投出去的简历不过两份，也只有这两家公司是自己看起来比较满意的，至少问的问题都还比较正常。我欣赏那种认真做事的公司，而对我们求职者来说，从他们的招聘专员就能看出来，他们究竟是在“做事”，还是在“搞事情”。突然感觉心好累。
晚上，跟朋友去吃四川菜，在干掉了一盆小龙虾之后，她举着啤酒对我说，“我们现在的生活就缺少了这么点儿麻辣味儿”。
我没抬头，“这找工作找得都心力交瘁了，还想怎么麻辣啊？”
“就是觉得我们的生活太没意思，一点儿都不刺激，我们干嘛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啊？”
对啊，干嘛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啊！前几天，老妈给我打电话也说，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顺其自然，找工作这件事跟找男朋友一样，得让自己舒心才行。我不由得内心一惊，我妈现在竟然也学会使用“双关”了，这分明就是在暗示我，找工作和找男朋友要双管齐下。唉，大人的世界水太深。
其实，我明白我妈的意思，她也不希望给我太大的压力，但是现实是我们这种没有太多工作经验又不想考公的小硕真心不好找工作，以至于身边几个朋友已经被逼考博了。虽然考博也很难，但是博士毕业之后的职业前景也许比现在要更加光明。
然而，这并没有动摇我“不考博”的决心。
想想那三十万字的博士毕业论文，我觉得我一定会找到更好的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