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我们去新西兰旅游。景点导游是一个金发碧眼,脸颊粉红的新西兰姑娘。
卢中瀚和她讲了几句话,姑娘再见到我,扑过来对我喊: “Your husband is French man”。
问题在于,当时我们在一个溶洞里,不仅讲话有回音,而且黑暗潮湿。她两眼放光带着回声喊的效果,让我抱着子觅连退三步。
French man 名声在外,雷声大雨点小。
法国男人这道菜,不仅仅在亚洲,在美国,澳洲,新西兰也很吃得开,点击率巨高。
因为嫁给了一个法国男人,我常要回答下面这个问题:卢中瀚一定很浪漫吧?他怎么浪漫呀?
最初的时候,我都老老实实的回答,“他不怎么浪漫。”
这个回答非常不符合观众们的期望,接下来我会面对两种情况:
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的人,硬生生的把到嘴边的话题吞到肚子里面去,我都看得出来她忍的艰难。
好奇心害死猫的人,干脆打破沙锅问到底,一下子十几个问题,让我真心回答不了。
于是,再有人问:卢中瀚一定很浪漫吧?他怎么浪漫呀?
我改变策略,先反问:“你觉得什么是浪漫呀?”
其实大多数人自己也说不上来,究竟什么是浪漫。面对这个问题,自己先就茫然了,然后我轻描淡写的根据她说的方向说两句,就算过了。
所以说,成熟淡定都是一步一摔,鼻青脸肿的磕出来的。
不过,到目前为止,我还真不认识一个认为自己浪漫的法国男人。
街头搭讪是传统,
恭维美丽是欣赏,
细心照顾是礼貌,
鲜花香水是情操,
烛光晚餐是生活,
四处留情是人性,
张口就爱是性情……
请问浪漫在哪里?
事实上,法国男人,不仅仅不浪漫,更不知道哄女人。
问题是,法国女人,是不要男人哄的,更不要男人宠。
情到浓时,山盟海誓。
男人对女人说:“我会宠你一辈子。”
那个螓首低垂,桃面含嗔,心花怒放,全面缴械的,一定是亚洲女人。
要是换一个法国女人,刚烈点的,估计一巴掌就抡过去了。柔弱些的,也得是横眉冷对,玉面冰心的叱道:“你是觉得我是狗还是猫,或是条没脑袋的热带鱼?”
有一些词,我们无法准确的翻译成法语:撒娇,哄,宠,委屈。尤其是这些词用在特指男女爱情关系的时候,更是没法翻译。
譬如法语有个词大抵是撒娇的意思,faire un enfant gâté。可这个词,翻译回中文就是,做一个受宠的孩子。
无论是孩子还是宠物,都是没有行为责任能力,需要监护的对象。都属于被掌握的范畴里。
然而女人,首先是人,然后再是女人,是个有完全行为能力,不需要监护的人。女权运动一百年,就是为了在人类生活的所有场景中,女人和男人都有平等分配的权利。
我和几个法国妞儿,在餐厅吃饭。隔壁桌是几个男生在喝酒,推杯换盏声音虽然很大,还是让我听到几句金石名言:
这个说:“女人嘛,哄两句,服个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那个说:“我老婆一撒娇,我整人都酥了,没有什么不能商量。”
我翻译给她们听。
有一个自认特了解中国的法国妞,拍着我说:
“你让我想明白了一个我想了很久的中国现象。
如果撒娇和哄是中国爱人们之间,最含情的交流。这正好解释,为什么在中国,男人都喜欢年轻的女孩子。没有代际的年龄差异的恋情,怎么哄得起来呢?既然哄不起来,怎么爱的上呢……”
我赶紧打断了她的有力推理。“这道菜是红烧狮子头。不是狮子肉做的,你放心吃。”
结果这是一个超受法国妞儿们欢迎的话题,狮子头也打不断她们的好奇。
一整个中午,我不得不回答她们,女人会为了什么事由撒娇;撒娇作为女人来说,希望可以得到怎样的效果;以及在女人撒娇的情况下,男人要如何表现,怎么才算哄,;哄到什么程度才能够达成一致性等……诸多稀奇古怪的问题。
审到最后,我连连求饶。姐姐老早就忘记了这其中的精妙。
法国妞儿们不同意,根据她们的鉴定,撒娇和钓男人一样,都应该是一种不会忘记的技术,差的只不过是熟练程度。
话撂这儿了,让我自己心里打鼓。家里不是摆着一个现成的试验品。从来没有跟卢中瀚撒过娇,拉出来试试?
周末的时候,出门闲逛。走过一间花店,盆盆植物生机盎然。我随口说:“要不我们也买盆植物吧?”
卢中瀚说:“那你要先找一下原因,我们之前的那些植物为什么都死掉了。”
我白了他一眼说:“我在说,我要买一盆植物,没有说,之前的植物为什么会死。”
他说:“如果不知道原因,你再买回去,也会很快死掉的。”
我本来生气,刚想反驳,突然灵机一动,机会来了,我就权当来个撒娇测试。万一他吃这一套,明天就给我那帮法国妞儿汇报:不是法国男人不会哄女人,而是法国女人不会撒娇。
问题在于十几年没撒过娇了,一下子翻老本,总要有个顿断。我停了一会儿,使劲揉了揉脸皮。
我快走了两步,挽住他的胳膊,把头埋在他肩膀上说:“那个,人家不管嘛,我就要买一盆植物。”
卢中瀚连看都不看我的说:“你想买就买呀,但是这不能改变,你每次买回去的植物会很快死掉的事实。”
我继续抓着他的胳膊,摇来摇去地说:“我不管,总之,我要买,要买,就要买。”
他停下来,低头看我说,“我没有说不买,但是你知道植物有不同的生活习性。你要为它们的生命负责,不能把它们养死。上次那课铁树……”
我们曾经买过巨大茁壮的铁树,一米多高的仙人掌,快顶到天花板的散尾葵,郁郁葱葱的白掌,结满了金桔的桔子树,诸多兰花,茉莉,栀子,仙客来……
这辈子最不适合我的职业,一定是花匠。
我一下子有点哑口无言,不过既然我想让那群法国妞儿们哑口无言,就还要厚着老脸努力到底。
我干脆拦住他的路,钻到他怀里环着他的腰,把脑袋在他的胸口蹭来蹭去地说,“花死了,是阿姨没养好,跟我没关系。我就要买,要买……“。
他用两个手抓住我的肩膀,把我从他的怀里拖离到可以看到我脸的位置,正色说:“卢璐,如果你有逻辑,我们在说的是两个问题?
你想买什么你就买,反正钱都在你那里。但是一颗植物是有生命的,你不可以不负责……”
我捂着脑袋放开了手,如果此处加表情,请参照“大话西游”里面的至尊宝和唐僧。
我知道在这个问题上,我赢不了法国妞儿,算了,举手投降。
逛久了累了,我们坐下休息。他问,“你今天怎么了?这么反常?”
我不理他,他继续说:“我明白你希望我顺着你说,例如:老婆大人圣明,你想买植物,就买吧。”
我一听孺子可教,转过脸来问,“那你为什么不说?”
他眨眨眼睛,狡黠地说,“如果你想让我把你当女儿哄着宠,也不是不行。问题是,思迪子觅需要个妈,我也需要一个老婆。在你当我女儿的期间,我是不是可以再找个老婆呢?”
这就“浪漫”的法国男人哄老婆的方式,没有坚强心脏的姑娘们,三思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