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浪漫》里有这么一段,钟跃民、郑桐等十个知青被分配到黄土高原的石川村落户,来接他们的是一名姓杜的老汉,杜老汉头扎白羊肚手巾,身穿光板山羊皮袄,典型的陕北农民打扮。
路上遇到了一对回娘家的小夫妻,男的牵驴,女的骑驴,驴脖有铃,叮叮当当。
知青们觉得新鲜,伸长脖子正看呢,杜老汉张开缺了门牙的嘴,扯着嗓子唱起了酸曲:
正月里来哟是新年,
我给公公来拜年。
手提一壶四两酒,
我给公公磕一头。
二月里来龙抬头,
公公拉住媳妇的手,
拉拉扯扯吃个口。
人家娃娃的好绵手。
三月里桃杏花开,
媳妇又穿枣红鞋,
走起路来随风摆,
爱的公公东倒又西歪。
钟跃民乐得不可开支,说这老头子扒灰呢,也不怕儿子和他拼命。同时却被杜老汉这种原汁原味的调子深深震撼了,后来师从抽烟抽得肺气肿,一张破锣嗓子的杜老汉,学习信天游,再后来还遇上了沈北民歌专业选手及红颜知己秦岭。
信天游里有很多扒灰的酸曲,现在许多地方还有扒灰的民间婚俗,美其名曰:“公公扒灰、乐在其中”,这是为了活跃气氛,牺牲自我娱乐大众。
清人王有光在《吴下谚联》中对“扒灰”一词做了解释:“翁私其媳,俗称扒灰”。说庙里一直烧香,炉子里焚烧的锡箔比较多,时间长了,形成了大块,和尚们就扒出来卖钱。后来有人知道了,就来庙里偷炉子里的锡卖。因为“锡”和“媳”同音,“偷锡”即“扒灰”,后引申为老公公偷儿媳的隐语。
还有位清朝人,叫李元复,他有本《长谈漫录》,也研究过扒灰,并且做出了不同解释,说:“俗以淫于子妇者为扒灰,盖为污媳之隐语,膝、媳同音,扒行灰上,则膝污也”。意思是扒灰就是在灰上爬行,这样就把膝盖弄脏了,“膝”和“媳”同音,膝盖脏了意喻媳妇脏了,引申为儿媳妇干了苟且难言之事。
怎么解释,最终的意思差不多,李元复对扒灰的解释涉及面更宽泛一点,污媳可以和公公有染,也可以和别人。王有光的更直接,并且他还举了例证,说了一位名人扒灰的轶事。
这位名人就是王安石,北宋著名政治家、改革家、文学家,“唐宋八大家之一”。
说王荆公,就是王安石,他的儿子去世了,儿媳妇一个人独自居住在一个小楼里,王安石为了避嫌,经常偷偷去探视。久而久之,儿媳妇独守空房、思君难耐,见王安石老偷偷来看望自己,会错了意,以为王安石心里有什么想法。
儿媳妇也是文化人,为了含蓄表露心迹,在墙壁上题诗,其中有一句:“风流不落别人家”。王安石看了,吓了一跳,赶紧用手指扒去墙灰,把诗句擦掉了。看来王安石很有定力,要是真干出点什么事,可就晚节不保了。
此外,还流传着一则故事,说是扒灰出自另一位名人,也是“唐宋八大家”之一,也是著名文学家,苏东坡。
苏东坡中年丧妻,一直没娶,是个老光棍。别看他一代英才,偏偏儿子庸碌无为,不过儿媳妇不仅长得貌若天仙,还极具才华。
有一天,苏东坡一个人在书房里呆着,儿媳妇来送茶,苏东坡那会有才有钱还有权,长得又威猛,《核舟记》中写到“中峨冠而多髯者为东坡”,这样的鳏夫对女人的杀伤力太大了。儿媳妇估计刻意打扮了下,身穿一件蝉翼般透明的白纱裙子,曼步走到苏东坡面前,娇滴滴地说了句:“公公请喝茶”,然后含情脉脉地看着苏东坡。
苏东坡一看,儿媳妇面色桃红,杏眼含春,曲线玲珑,若隐若现,大文学家也是人啊,也有七情六欲,脸立马红了起来,心猿意马,魂不守舍。
儿媳妇一瞧,笑着问道:“公公为什么脸红”?苏东坡估计很长时间没用书桌了,上面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于是用手指在桌上写了两句诗:“青纱帐里一琵琶,纵有阳春不敢弹”。
儿媳妇看后,略一思索,用手指在后边续写了两句:“假如公公弹一曲,肥水不流外人田”。写罢,抛了个媚眼,红着脸出去了。
苏东坡一看,对得太好了,韵律工整,意境暧昧,开始在那一个人胡思乱想。这时候,苏东坡儿子回来了,苏东坡吓了一跳,赶紧用袖子将桌上的诗擦掉,是曰“扒灰”。
当然,这些只是传闻,《现代汉语词典》收录有“爬灰”:“俗指公公与儿媳妇通奸,也作‘扒灰’。”
扒灰一词显然不是什么好词,这涉及伦理道德的问题,骂起来人倒可以用用,比如《红楼梦》第七回,焦大喝醉了酒,在宁国府前大骂:“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
至于民间甚至还有“扒灰婚礼设计”,就有些让人搞不明白了,挣钱也不能靠毁三观、掉节操。如果扒灰只出现在信天游酸酸的小调里,风流人物暧昧的传闻里,民间插科打诨的谈资里,扒灰一词倒不显得那么低俗,反而有点艺术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