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封信（看不见的城市）

亲爱的朋友，

  祝好！昨日和高中同学一起吃午饭，听她讲一个人旅行的事情，听她讲在威尼斯四点的街头一个人走路，听她讲坐着夜班巴士从波士顿坐到纽约，看到凌晨五点的纽约的模样，听她讲去听音乐会被卖票小哥搭讪，听她讲了许多的故事。听完之后，觉得自己简直没有什么值得讲的经历，哪里也没有去过，甚至也没有出去旅游探险的欲望。对我而言，放假之前，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回到家。而现在我待在家里，再过几天又要坐上远去的航班，跨越海洋，来到地球的另一边，遥遥无望。

  我大概是个纠结至死的人，上学的时候渴望放假，放假的时候渴望上学。昨日十一点半睡觉，今日一直拖到八点才起，起床之后意识模糊了许久，就如灵魂在身体之外的世界继续飘荡，许久不肯回来。如此，便会想念上学时期更有规划，更有目标的日子。

  很奇怪，我觉得自己现在对旅游没有丝毫热情。现在唯几想去的地方，一个是希腊，一个是西藏，很想去希腊，因为所学的古希腊历史和艺术，而西藏，我想它就永远在那里，而我永远不曾踏入。昨日去书店买了卡尔维诺的《看不见的城市》，在地铁上简单地读了几页，看到年迈的忽必烈在一个黄昏的下午意识到自己的疆土辽阔，而他记忆中的城市也将随着他的衰老渐渐消逝，他听着来自威尼斯的年轻旅人马可波罗讲述旅途中的城市，那些记忆的城市，欲望的城市，符号的城市，轻盈的城市，连绵的城市，亦真亦幻，看不见的城市。

  当可汗忽必烈问马可波罗为何从未谈及他的故乡威尼斯，马可波罗是这样回答道，我所说的所有城市都是威尼斯，而当我去描述它的时候，我正在失去它。

  我想，一个人不需要走千万里路，去过千万个城市，才能写出这样一本书来。或者说，就算走了千万里路，去过千万个城市，也不一定能写出这样的一本书来。博尔赫斯四十多岁失去视力，在一片黑暗中，他写下了无比灿烂的梦。科幻小说家无需经历过宇宙大爆炸，也可以写出宇宙的开端和结尾。

  其实每一次旅行，每一座城市，当你到达的那一瞬间，就意味着你永远无法看到它的全貌。你走过的每一条街，每一条小巷，路过的每一座建筑，形成的都是你脑海里的城市，一座看不见的城市。

  我其实还没有开始读这本书，之所以想读是因为王小波和博尔赫斯。而我曾经在书店里看到英文版，却始终没有买下来读，大概是因为对于我来说，《看不见的城市》，其实是一个中文的故事，当我看见“大汗忽必烈”“马可波罗”，都感到莫名的悲伤。可若是用英文去读，我不知自己会有如何感受。

  祝一切都好！

 一月十二日 二零一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