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的元宵节

又是一年一度的元宵节，吃过饭，一个人趴在阳台上看冷月东升，华灯初上，颇有点“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意境。

我去过的地方不多，元宵佳节的庆祝形式自然也没亲眼目睹过多少。但幸好有书籍，在文字的帮助下，我也能够感受古人在这个节日的情绪。

《红楼梦》里描写元宵节的场景大致有三次：第一次是开篇甄士隐的女儿英莲走失，第二次是元妃归乡省亲，第三次是第五十三、第五十四回的元宵节家宴。如果把《红楼梦》看作是一台戏剧，那这三次元宵节描写也大概相当于戏剧的开端、高潮、尾声。

一

《红楼梦》开篇就是一段玄幻描写，甄士隐坠梦听天音，醒来后“见女儿越发生得粉妆玉琢，乖觉可喜，便伸手接来，抱在怀内，斗他顽耍一回，又带至街前，看那过会的热闹。”这里过会指的就是元宵节。

僧人说英莲“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元宵节既是全书的重要线索，也和“忽喇喇似大厦将倾”的悲剧式结尾紧紧联系。

第二年的元宵佳节，英莲便走失。“真是闲处光阴易过，倏忽又是元霄佳节矣。士隐命家人霍启抱了英莲去看社火花灯，半夜中，霍启因要小解，便将英莲放在一家门槛上坐着。待他小解完了来抱时，那有英莲的踪影？”

二

元妃省亲是全书的高潮，也是荣宁二府“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最为繁荣的时刻。

元妃省亲，荣府新建园林，铺陈浪费，穷尽奢侈之能。“只见清流一带，势如游龙，两边石栏上，皆系水晶玻璃各色风灯，点的如银花雪浪；上面柳杏诸树虽无花叶，然皆用通草绸绫纸绢依势作成，粘于枝上的，每一株悬灯数盏，更兼池中荷荇凫鹭之属，亦皆系螺蚌羽毛之类作就的。诸灯上下争辉，真系玻璃世界，珠宝乾坤。船上亦系各种精致盆景诸灯，珠帘绣幙，桂楫兰桡，自不必说。”

省亲期间点了四出戏，曰《豪宴》，曰《乞巧》，曰《仙缘》，曰《离魂》。“众女戏忙张罗扮演起来，一个个歌有裂石之音，舞有天魔之态。虽是妆演的形容，却作尽悲欢情状。”

元妃省亲回宫后，特地制作灯谜与家人同乐：“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爆竹）”迎春的灯谜是：“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算盘）”探春的是：“阶下儿童仰面时，清明妆点最堪宜。游丝一断浑无力，莫向东风怨别离。（风筝）”惜春则是：“前身色相总无成，不听菱歌听佛经。莫道此生沉黑海，性中自有大光明。（佛前海灯）”

正如小说中贾政所想：“娘娘所作爆竹，此乃一响而散之物。迎春所作算盘，是打动乱如麻。探春所作风筝，乃飘飘浮荡之物。惜春所作海灯，一发清净孤独。今乃上元佳节，如何皆作此不祥之物为戏耶？”这些灯谜既暗示了元、迎、探、惜后来各自不同的命运结局，也预示了贾府显赫之后的败落，眼前的欢乐无疑透出日后的悲声。

三

第五十三回元宵佳节贾母带领荣宁二府各子侄孙男孙媳等家宴，虽依旧排场十足，花团锦簇人声嘈杂，但作者借用“璎珞”细微的变化显示了这种繁华背后的衰败。

有一姑苏女子名唤慧娘，专于刺绣，所绣之花卉每一枝花皆用古人题此花之旧句，或诗词歌赋不一，皆用黑绒绣出草字来。若能得一件慧娘之真物，则价值连城。贾府原有两三件，但过去几年将那两件已进献给了皇上，目下只剩一副慧娘所秀之璎珞。

元宵佳节当晚贾母和凤姐给大家讲笑话听，凤姐讲了两个“正月半”的笑话：不论是“底下就团团的坐了一屋子，吃了一夜酒就散了”，还是“聋子放炮仗——散了”，荣宁二府的落寞已是不争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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