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o killed CockRobin? 谁杀了知更鸟?
I,said the Sparrow, 是我,麻雀说,
With my bow and arrow, 用我的弓和箭,
I killed CockRobin.我杀了知更鸟。 』
太宰治死了。
这是无数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
“哈……太宰那家伙终于自杀成功了?真是可喜可贺。”得知这个消息的一瞬间,中原中也只是笑。“决定了,为了庆祝他的死亡,今天晚上我就开一瓶珍藏的龙舌兰好了。或者用它调制一杯玛格丽特……好像也不错?”
身边的下属面色带着些为难,几次张口沉默后最终还是恭顺敬畏地低下头,声音发颤。“太宰先生……并非自杀身亡,而是他杀,凶手未知。”
“……你说什么?!!”
『Who saw him die? 谁看见他死去?
I,said the Fly. 是我,苍蝇说,
With my little eye, 用我的小眼睛,
I saw him die.我看见他死去。 』
“乱步先生……您能否告诉我们关于太宰先生死亡的真相?”工作的闲暇中,中岛敦寻了一个时机凑上去询问。
“啊啊你们可真是无能啊。”江户川乱步仰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伸手就着手中一个晶莹剔透的蓝色玻璃珠看着窗外的天空。“没有我的话你们怕是要寸步难行了吧。”
“是啊是啊,毕竟乱步先生的「超推理」可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异能嘛。”中岛敦点头。
“嘛虽然这么说我很开心没错啦,”江户川乱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过抱歉啦,我得拒绝。”
“因为禁止我去推理去探查去讲述的人——”
“——是社长。”
『Who caugh this blood? 谁取走他的血?
I,said the Fish,是我, 鱼说,
With my little dish, 用我的小碟子,
I caugh this blood. 我取走他的血。 』
“咳……咳咳……前辈。”带着些不可置信,芥川龙之介咳嗽起来,捂住嘴的指缝间有一丝丝血色呈现,面颊因剧烈的咳嗽而泛着病态的潮红。“太宰前辈……怎么可能。”
“前辈?!”打开门时,樋口一叶便看见了正扶着透明玻璃几近蜷缩着靠着墙壁不可抑制地剧烈咳嗽的芥川龙之介,她冲上前去,想要扶起他,却被芥川龙之介毫不迟疑地挥开。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樋口。”
她听见他这么说。
啊……是呢,自己本来也就没什么资格。
长久的沉默过后,芥川龙之介缓了缓气,伸手从樋口中接过洁白的手帕擦干净嘴边的血沫。“我出去有些事,在此期间,你全权代替我。”
“前辈……”
“别担心,我去去就回。”
『 Who'll make his shroud? 谁为他做寿衣?
I,said the Beetle, 是我,甲虫说,
With my thread and needle,用我的针和线,
I'll make the shroud.我会来做寿衣。 』
“那个男人……终于死了吗?”坂口安吾站在无比熟悉又陌生的酒吧前,微微一顿发出不知是叹息或是感慨的一声长叹,旋即伸手拉开门走了进去。
熟悉的音乐,熟悉的场景布局,点一杯熟悉的饮料,感叹过往那些熟悉的时光。
然后他就这么不可抑制的想起了太宰治,还有……织田作之助。
真好啊,那段时光。可以不在乎彼此立场的时光。
他将杯中的番茄汁一饮而尽。
“啊啦,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呐,我还以为那次以后您会对这里避而远之的。”来人伸手拉开坂口安吾身边的椅子,向酒保打了个响指。“老样子。”
“你……”
“啊呀啊呀干嘛这样看着我。”他笑起来,“太宰治可确实是死了哦。”
“我就是那个凶手。”
『Who'll dig his grave? 谁来挖坟墓?
I,said the Owl,是我,猫头鹰说,
With my pick and shovel, 用我的凿子铲子,
I'll dig his grave.我会来挖坟墓。 』
“国木田前辈已经不吃不喝把自己关起来三天了啊……再这么下去会受不了的吧。”
“太宰先生的死亡对国木田前辈的打击很大吧……毕竟太宰先生可是他的搭档啊。”
门开了,众人噤声。
“……我要见社长。”出乎意料的,国木田独步的装束并没有众人想的那般落魄,他开口,依旧是中气十足,当然,前提是忽略因长时间未讲话而稍显干涩的嗓子。“带我去见社长。”
“但是……”谷崎直美面露难色,“社长吩咐说这段时间内任何人都不得见他。”
“……我要见社长。”像是没听见一般,国木田独步重又说了一遍,不同于往日的暴躁,此时的他冷静的让人心惊。
“……我知道了。”半晌,谷崎直美低头,“但是……”
“已经联系不上社长了,两天前起。”
『 Who'll be the person? 谁来当牧师?
I,said the Rook, 乌鸦说,是我,
With my little book, 用我的小本子,
I'll be the parson. 我会来做牧师。 』
“啊啦,你觉得这件洋裙怎么样?完美的剪裁,如花般盛放的裙摆,细碎而不显凌乱的流苏……多么好的设计啊!爱丽丝酱穿上的话一定是超级超级超级可爱的!”无视了周围人怪异的目光,森鸥外一边赞叹一边伸手小心翼翼地从衣架上取下,弯下腰在爱丽丝面前比划。“啊……不过好像小了一号呢。”
“我并不觉得怎么样,您请随意,若无要事,请恕我失陪。”福泽谕吉双手兜在袖中, 面色冷淡。虽是这么说,可他的脚步却并没有挪动半分。
“真是冷淡啊,福泽大人……”森鸥外笑笑,唤来侍者将大一号的洋装包好。“没有诚意的话,我们的谈话可就进行不下去了哦。”
“能到这种地方来和你这种人谈话已经是我最大的诚意了,森鸥外。” 福泽谕吉皱眉,“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啊啦啊啦,要不是因为有事我也不想和一个糟老头子呆在一起浪费时光呢,我用这段时间来单独陪爱丽丝酱都嫌不够。”森鸥外抬手看表,“不过算算时间,正主也该来了。”
“你是故意的。” 福泽谕吉咬牙,语气笃定。
“对啊,多么棒的自由资源。”森鸥外眯眼笑起来,“能让福泽大人陪同在下逛洋装店……可真是在下的荣幸呐。怎么样,要杀了我吗?孤剑客‘银狼’。”
“你知道我不会轻易动手的,森鸥外。”福泽谕吉开口,“尤其是在这种场合下。”
“你还真是老了啊,福泽大人。”
“彼此彼此。”
“……啊,那,那个……”洋装店的门打开了,伴随着一阵悦耳的风铃声,一个男声响起,带着些惊慌失措,显而易见,他被这剑拔弩张的阵势吓到了。“请问森先生和福泽先生是在这里么?这里有两封请柬,太宰先生要求说无论如何都要当面递交给您们。”
“什么请柬?”
“太宰先生的,葬礼请柬。”
『Who'll be the clerk? 谁来当执事?
I,said the Lark, 是我,云雀说,
If it's not in the dark 只要不在夜晚,
I'll be the clerk. 我就会当执事。』
“芥川前辈已经失联三天了……”樋口一叶放下电话,像是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她的神情有些怅然若失。“明明说好的,去去就回。”
“樋口小姐。” 广津柳浪声音在门外响起,“芥川君有份东西要我带给你。”
“前辈他人呢?”樋口一叶打开门接过包裹便急忙打开,里面一张黑色烫金的卡片悠然躺在其中。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呐,不过我想芥川君应该有着自己的打算。”广津柳浪扶了扶眼镜,说道。“作为下属,我只要服从就可以了。”
“……”樋口一叶展开卡片,看清上面的文字后沉默。
“四天后,太宰先生的葬礼么。”
『 Who'll carry the link? 谁来拿火炬?
I,said the Linnet,红雀说,是我,
I'll fetch it in a minute,我立刻把它拿来。
I'll carry the link.我将会拿火炬。 』
“安吾君,你恨太宰治么?”男人从容地坐下来,举起酒杯对着安吾示意,随即张口微抿。他闭起眼,像是在回味,“‘歌舞伎町不夜城。摇晃酒杯,冰块相互推搡。衣裳渐敞,微醺的人,在耳边说暧昧的话。所有的关怀与爱,只限今晚而已。’好像是这么说的,不过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这段话了,只是突然间觉得很应景,安吾君知道他的出处么?”
坂口安吾摇头,盯着面前酒保应男人要求方才为他上的一杯香槟沉默不语。半晌,他才幽幽开口。“我并不恨太宰。”
“可是太宰先生貌似相当憎恨您呐,安吾君。”男人笑起来,“即便如此您也依旧这样么?”
“因为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因为彼此的立场不同,所以即使抛却立场成为朋友,也终有一天要面对现实的吧。”坂口安吾叹气,“其实在遇到他们两个的第一天起我就想到了这个结局。”
“即便如此您还是和他们成了朋友,”男人屈起食指与中指敲打着杯沿,声音清亮而带着不甚明晰的节奏。“后悔么?”
“或许吧。”坂口安吾面色淡淡,起身离开,“抱歉,我今天要开车,多谢你的香槟了,酒很不错,可是恕我无法品尝这杯好酒。”
“香槟是用来庆祝的酒,安吾君。”男人在他身后开口,仰头一饮而尽在坂口安吾即将踏出玄关时,适时开口。“我请您喝香槟,原本是想要向您祝贺太宰先生的死亡。现在看来倒是我的一厢情愿了。不过,有份东西还是要交给您的。”
“什么?”坂口安吾停下脚步,回头,带着些疑惑。
“葬礼请柬,太宰先生的。”男人只是笑。“请您务必收下。”
“葬礼上见,安吾。”
『Who'll be chief mourner?谁来当主祭?
I,said the Dove,是我,鸽子说,
I mourn for my love, 我要哀悼挚爱,
I'll be chief mourner. 我将会当主祭。』
“我果然还是想不明白啊,前辈。”芥川龙之介立于海边的礁石上望着远方的灯塔,海风卷起他的风衣下摆,发出猎猎的声响。
“不过我总会弄明白的。”芥川咳嗽,“到那时候再说吧。”
“反正,葬礼开始的地方,就在这里对吧。”
『 Who'll carry the coffin? 谁来抬棺?
I,said the Kite,是我,鸢说,
If it's not through the night,如果不走夜路,
I'll carry the coffin.我就会来抬棺。』
深夜,华灯初上。
在到处都无法联络上社长的情况下,国木田独步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往平时他和福泽谕吉常在一起下棋的棋室去。到了和室前,他伸手按着和室的门向旁边滑开,于是熟悉的身影便显现在他面前。
“来了?”福泽谕吉边落下棋子边开口。“我正等着你。”
国木田独步站在门口看着正和自己下到一半棋的社长,突然间他只觉哑口无言,但分明他有满心的话想质问想诉说想呐喊。
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国木田独步在福泽谕吉面前端坐下,从社长向他手边推来的棋罐中取出了一颗白子。
棋盘上,白子情势一片大好。
“社长,您其实没必要让着我。”国木田独步为难道。
“我从不会做这种无谓的事情。”福泽谕吉开口,落子。
飞。
跟。
并。
点。
再飞。
跟。
拆。
并。
常规的下法,常规的套路,却在第三十九步落下的那颗黑子时,白子的局势一下溃败。
输了。
“不愧是社长啊。” 国木田独步叹了口气,真心诚意的说道。
“我知道你来是想问我关于太宰的事情。”社长抿了口茶,随后将一份黑色的请柬按在桌面上递给了国木田独步,而后屈指扣了扣桌案。“答案都在这里了。”
“那么谁是凶手?”
“没有人是凶手。”
『Who'll bear the pall? 谁来扶棺?
We,said the Wren, 是我们,鹪鹩说,
Both the cock and the hen, 还有公鸡和母鸡,
We'll bear the pall. 我们会来扶棺。』
“大姐,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中原中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尾崎红叶身后,半带抱怨开口。“不是说告诉我杀死太宰那家伙的人是谁的么?”
“是啊。”尾崎红叶忽然停下脚步,手腕一翻收起伞,伸手推开面前紧闭的门,“但是我不清楚,所以带你来找清楚的人。”
“啊啦,你们来了?”门尚未全部打开,里面察觉到动静的森鸥外便笑起来。“不过人可还没到齐……”
“现在齐了。”芥川龙之介的声音从中也身后遥遥传来,下一瞬,伴着「罗生门」收起的猎猎声,瘦削的青年出现在众人面前。“请您告诉我答案。”
“在场的和不在场的所有人。”森一愣,随即扯起唇角露出一个不明意味的笑容。
“我们都是凶手。”
『Who'll sing a psalm? 谁来唱赞美诗?
I,said the Thrush, 画眉说,是我,
As she sat on a bush,她站在灌木丛上,
I'll sing a psalm. 我将唱赞美诗。』
横滨街市的山丘上,那郁郁葱葱的山道之中。
“呐,织田作。”男人站在无名的白色墓碑之前,面容严肃声音低沉,“这次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我认真的。”
男人起步离开,走了两步将手顺势插入兜中,然后步伐猛然顿住。
“啊啦,说起来我今天来看你之前特地做了豆腐给你带过来呢,”男人转身,挠挠头不好意思笑起来,面容灿烂。“差点忘记了真是抱歉,不过还好记起来了。”
他弯下腰,小心翼翼从兜中取出豆腐放在墓碑前,而后伸手撑在墓碑上面,闭起眼睛低声笑起来。
“至于好不好吃什么的,等明天告诉我吧。”
『Who'll toll the bell? 谁来敲丧钟?
I,said the Bull, 是我,牛说,
Because I can pull,因为我能拉牦。』
阳光,海洋,温暖的风。
天空的湛蓝配上云朵的澈澄。
“葬礼就在这里么?”一众人等汇于此地。
恍然间有什么东西从远处,从天上,顺着水流,顺着风飘来。
是一张张的卡片。
「 さようなら 」
请原谅我最后一次的任性。
极远极远的地方,目力所能及的最远处,传来入水的声音。
『 So CockRobin,farewell. 所以,再会了,知更鸟。
All the birds of the air 空中所有的鸟,
Fell a-sighing and a-sobbing,全都叹息哭泣,
When they heard the bell toll 当他们听见丧钟,
For poor CockRobin. 为可怜的知更鸟响起。』
“欸……这么说的话,太宰先生现在是真的已经死了吗?”梦野久作揽着自己的玩偶,一脸百无聊赖的坐在禁闭室中,伸手举起一张黑色的卡片眯起眼睛逆着从上方的一个用铁栅栏封闭着的小窗子射进来的阳光看着上面烫金的文字。“好可惜啊,早知道就不把杀太宰先生要放到最后了没能亲手结束太宰先生的生命什么的……真是,太可惜了啊。”
“不过太宰先生,真的死了么?”
“死于自己的孤独什么的……”
“谁知道呢。”
『NOTICE 启事
To all it concerns, 通告所有关系人,
This notice apprises, 这则启事通知,
The Sparrow's fortrial, 下回鸟儿法庭,
At next bird assizes. 将要审判麻雀。』
麻雀已死,死于多年前的夕阳西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