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0亿的床上生意，中国成人用品奇幻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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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段奇幻的历史

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成人用品生产国。 这意味着，远在太平洋彼岸的美国，此刻静静地摆放在某个柜子里，那个给人带来一时欢愉的粉红色震动棒，其包装盒上可能就醒目地标着“made in China”。 而在国内，曾经买个避孕套就让人羞得无地自容的成人用品交易，正从街头巷尾破烂不堪的小卖店走向地处繁华地段的大商超，以及私密性更佳的网络电商，逐渐被年轻人接受。
在这背后，一个千亿市场正悄然成形。 1

中国成人用品发展史

1993年，北京赵登禹路143号的30平米店堂里，中国第一家成人用品商店正式开张，这家名为“亚当夏娃保健中心”的商店，为中国广大男女同胞带来了一缕“人性”之光。 店面里陈列的那些带刺的避孕套、延时“神油”以及仿真器具，对路过店面的行人而言，就像是百万年前的原始人第一次看到燃烧的烈火，让人畏惧却又好奇。 ▲当时简陋的“亚当夏娃”店面
但这不是成人用品第一次登上中国的土地，在追求幸福的道路上，我们的先祖们从来就不遑多让。 大多数现代人习惯将成人用品分为两大类， 以避孕套、避孕药为主的安全避孕用品 ， 以飞机杯、震动棒、充气娃娃等为代表的情趣玩具。 最早的避孕套产自古埃及，为了防止高贵的血统播撒在错误的地方，埃及皇室成员们宁愿舍弃了部分性交带来的愉悦感，而选择戴上纸莎草制作的避孕套。

▲古代埃及大尺度壁画

中国的首个避孕套出现在一千年前的宋朝，据野史记载， 当时社会已有富家翁使用类似避孕套的物品，多用动物的肠衣或鱼鳔制成，但需得用水或油泡软后方能正常使用。 ▲电影《武侠》中， 汤唯扮演的阿玉为 甄子丹扮演的金喜洗鱼鳔避孕， 但因为金喜不喜欢鱼腥味被拒
后来为了避免性疾病传播和意外怀孕，避孕套在中国古代色情场所传播开来，市井百姓们隐晦地将其称为 “如意袋” 、 “风流袋” 。 19世纪70年代初，清朝铁岭人张德彝在游历欧洲之后著书《航海述奇》，书中他多次提到“肾衣”一次，“闻英、法国有售肾衣者，不知何物所造。据云，宿妓时将是物冠于龙阳之首，以免染疾。”这是中国文献中首次出现关于西方避孕套的描述。 经过几个世纪的演变， 避孕套的原材料相应地经过了纸莎草、亚麻布、小羊的盲肠、硫化橡胶、天然乳胶几个阶段的演进， 制作工艺也变得愈加成熟、正规，早已实现机械化车间高效生产。
在现代生产车间，一只避孕套又是如何产生的？
▲首先将特殊形状玻璃模型浸入调制的乳胶， 经过干燥处理后，再浸一次 ▲通过离心处理，去掉多余的乳胶 保证避孕套的薄度

▲冷水浸透后，用水流使其脱模
▲经过电检、充气测试、水检后， 机器将硅油刷到套套上， 制作基本完成
相比于安全避孕用品，情趣玩具的发展显得更为离奇有趣。 早在，新石器时代晚期就有男性性器官模拟物，谓之“触器”，是早期生殖崇拜的体现。
直至汉代之后，相关产品才逐渐演变为房中工具，为夫妻圆房之时助兴，以及供遭受严重的性压抑、性饥渴的守节妇女进行宣泄。 清朝道光十八年刊行的《林兰香小说》，便描述中国古代成人用品交易场景， “京师有朱姓者，丰其躯干，美其须髯，设肆于东安门之外而货春药焉。其 ‘角先生’ 之制尤为工妙。闻买之者或老媪或幼尼”。
“角先生”就是性器官仿造物的一种，还有类似的仿造物叫“广东人事”、“景东人事”。 ▲清朝街角，商人兜售“角先生”场景图
同样是在神奇的埃及，素有“埃及艳后”之称的克利奥帕特拉七世，这个女人凭借自己动人的美色迷住了罗马统治者凯撒大帝，保住了埃及王朝，但恐怕没人会想到，她还是一个伟大的“发明家”。 脑洞大开的艳后将葫芦或苦瓜等农作物掏空，然后塞入蜜蜂，凭借在空腔里的蜜蜂的震动使自己得到满足， 充分发挥了节能环保的理念，这或许是世界上最早的“蜂动力”震动棒。 ▲63年版《埃及 艳后》电影中， 勾人心魄的克利奥帕特拉七世
说到震动棒的起源，不得不提到英国一段难以启齿的历史。维多利亚时期， 由于女性们性欲得不到释放而导致的各种症状比如神经衰弱、疲乏、焦躁和抑郁等， 医生们将这种病症成为“歇斯底里症”。 根据著名性学家瑞秋· 梅里斯1999年出版的《性高潮的技术》一书介绍，这一病症最早记载于公元前450年，直到19世纪才开始有所探索。 ▲为了应对“歇斯底里症”，而研发出来的“水疗”装置
经过研究，医生为患症的女性需要提供一种被称为“骨盆按摩”的治疗服务，直到患症女性“歇斯底里发作”为止，现在被称为“临床性高潮”。
当然这种疗法在20世纪初遭到了强烈批判，逐渐从医学上消失，如今该手法多出现在一些奇怪的影视剧作品中。
在当时，这样的日子也没有持续太久，因为 医生也逐渐吃不消长时间地手腕运动，于是电动震动棒随之诞生，解放了医生的双手，也解放了英国贵妇。
不知多年以后，那些曾一心想着救死扶伤的英国医生们，躺在冰冷的铸铁床上，是否会回想起自己被带往贵妇家的那个下午，肌肤留存在指尖的温热。 ▲电影《歇斯底里》， 记录下那段英国女性饱受“歇斯底里症”困扰的岁月
在以服务女性用户为主的震动棒等情趣玩具的进化的同时，主打男性用户情趣玩具也在与时俱进。 在1865年，作为曾国藩幕府中一员，学者夏燮在其著作《中西纪事》记载道：
“洋人又能制物为裸妇人，肌肤骸骨耳目齿舌，阴窍无一不具，初折迭如衣物，以气吹之，则柔软温暖如美人，可拥以交接如人道，其巧而丧心如此。” 这是中国第一份关于充气娃娃的文献记述。 “先进技术”总是最先在战争中得到应用。
二战时期，希特勒，作为极端种族主义者，为了维护“雅利安血统”纯正的重要性和杜绝性病在纳粹军营中的传播，于是亲自下令党卫军司令—希姆莱，秘密研制出了可供士兵们解决生理问题的充气人偶。
估计就连希特勒也没想到，最后这门手艺在岛国人民的手里发扬光大，走向全球。 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出现， 充气娃娃的升级版，成人用品中集科技大成者--“性爱机器人”，正式走入人们的视野。

性爱机器人的外部皮肤是由TPE（人造橡胶）或者医用硅胶制成的，无论摸着还是捏着的感觉都与真人几乎一样。
内部则是一个灵活柔韧的全铰链式金属骨架，参照了人体的骨骼结构制作，使得身体自由弯曲。同时，还可以通过内置加热系统来模拟人的体温。 ▲科幻电视剧《西部世界》 为人类构造了关于拟人机器人世界的幻想
现在正在成真
它的核心竞争力是人工智能系统。 以美国机器人研发公司 Realbotix 制造的“Harmony”性爱机器人为例，它拥有包括 “可爱”、“善妒”、 “健谈”等18 种性格设定。
此外，能完成人性化地微笑、眨眼和皱眉，与人类交谈、讲段子等动作；而且还拥有记忆功能，牢牢记住主人的饮食偏好以及亲戚好友的名字。

▲研发人员正在展示“Harmony”性爱机器人的交流功能
在科技进步和人类需求的双重推动下，成人用品的发展像是开了挂一样。但这还不够， 中国成人用品的市场的勃发，还需要另一个催化剂--与物质相匹配的思想解放。 2

中国性观念变迁

伟大的先哲马克思曾揭示过事物发展的否定之否定规律， 性观念在中国这片神奇的土壤上的发展也难逃定律，在曲折和前进的魔幻道路上螺旋上升。 自古道教，就有 “采阴补阳”、“双修” 之说，因此有人将道教比作中国早期的“性启蒙”者。 在金庸武侠世界中，玉女心经属于绝顶武功，但这门武功奇特之处在于需要 二人同练，互为辅助，而且练功时须得选择空旷的地方，双方脱掉全身的衣服。 ▲李若彤、古天乐版《神雕侠侣》 尹志平毁了多少人的梦？

细品下，这是不是与道教“双修”十分类似？
事实上，该武功设定就是古墓派祖师林朝英用来克制全真道教祖师王重阳，但出于林朝英出于对王重阳的爱意，希望有朝一日能和爱人携手抗敌，使得玉女心经与全真武功两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同为中国三大教之一的佛教恰恰相反，主张 “六根清净，无欲无求” ，凡人若想修道成佛，就需要断绝情欲。 ▲《大话西游》电影里， 至尊宝为了成为齐天大圣，舍弃情欲
两大教之间出现教义分歧，实属正常。 谁也没想到，儒教耍得一手漂亮的“左右互搏”。 根据《孟子·告子上》记载，战国时期，儒教学者告子就主张“食色，性也”，并没有将“人欲”和“天理”相对立。 从先秦两汉到隋唐盛世，中国上层社会的性观念都是非常开放的。 ▲大唐盛世，民风极为奢靡
以唐代为例，作为中国古代性开放的鼎盛时期，在当时素有“扬一益二”美称的扬州街头巷尾错落着密密麻麻的青楼妓馆，可谓是“处处青楼夜夜歌”，而女子婚前性行为也并未得到禁止。
可到了宋代，由程颢、程颐、朱熹等人发展出来的儒家流派--程朱理学，主张“存天理、灭人欲”，认为人的欲望是违背礼仪规范的行为。
该观点得到广泛传播，自此，中国百姓的性需求开始处于空前压抑的状态，社会上人人“谈性色变”。 ▲清末，封建伦理纲常对百姓压迫更甚
随着时代的发展，中国封建制度的瓦解和西方文化流入，中国人的性观念才开始得到解放。 在新文化运动中，鲁迅就曾将批判的锋芒对准了违背人性的封建性道德，“此后觉醒的人应该先洗净了东方固有的不净思想，再纯洁明白一些，了解夫妇是伴侣是共同劳动者，又是新生命创造者的意义。”
20世纪60年代，中国在时任领导人的倡议下，开始大力推进性教育，普及性知识。改革开放更是让越来越多的人接触外来文化，中国人的精神文明得到了极大丰富，逐渐开始正确对待“性”这回事。 与观念一同开放的，还有中国成人用品市场的监管政策。 从上世纪80年代至今，成人用品经历了从严令禁止到严格监管再到放开监管的政策转变。 1986年，公安部公开发文，宣布生产和销售跟性有关的物品属于犯罪行为。
1994年，浙江人吴伟在温州创建了爱侣公司，专门从事情趣用品的生产和代工，成为这个行业的先行者之一。随后，一些知名厂家如辽阳百乐、深圳积美、深圳夏奇等先后出现，在当时被业内称为成人用品制造“四大家族”。 ▲1994年，商人 任 校国 在成人用品工厂里因“传播淫秽物品”罪名被捕
在和政策持续“缠斗”了一年后，爱侣等几家企业陆续拿到成人用品的医疗器械批准文号。
此后， 成人用品被正式列入医疗辅助健康用品，生产和销售都要接受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审批和管理 ，第一次有了主管单位。 直到2003年，国家食品药品监督局发布《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关于仿真式性辅助器具不作为医疗器具管理的通知》。 从此，国家放松了对中国的成人用品监管，成人用品不再被视为特殊商品需要前置审批。
尽管当时监管政策放开了，但是受到渠道的限制，成人用品消费一直不温不火。毕竟，传统理念的影响下，线下面对面的购买场景，在当时还是让人有所顾虑。
而互联网时代的到来，淘宝等电商的崛起成功为用户构筑了一道严格保护隐私的安全壁垒，人们从此可以通过线上渠道购买相关产品，而不用担心异样的眼光。 ▲无人售卖机的投入使用 更方便用户购买相关产品
至此，成人用品市场终于迎来真正的春天。
3

中国成人用品消费现状

在新冠疫情爆发期间，除了口罩成为紧缺物资之外，避孕套也出现了“一套难求”的盛况。 康乐公司，是当前全球最大的避孕套产商。全球范围每5个避孕套，就有1个是康乐制造。由于疫情原因，位于马来西亚的工厂被迫停止生产，至少导致1个亿的避孕套数量缺口。
而中国作为最大的避孕套生产国之一，2018年避孕套全国产量已经超过130亿，除了满足国内需求外，还向国外出口了30多亿个，让网友不禁直呼，中国的机会来了！ 事实上，中国在正在逐渐从世界最大的成人用品生产国转向消费国，据数据统计， 从2016~2018年中国情趣市场规模都在以近40%左右的增长率增长，预计2020年市场规模将达突破1300亿元。
其中，80、90后作为思想开放的一代，正成为当之无愧的消费主力。 有趣的是， 除了单身用户会积极购买成人用品外， 有固定伴侣的人群占据了消费大头 ， 而男性的成人用品的消费金额排行榜上，按摩棒赫然排列前三 ， 广大男性同胞也很关注伴侣的幸福感受。
与成人用品市场繁荣景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 9 0后中国年轻人，超过一半没有性生活。 “无性症候群”，该词由日本媒体发明，描述 日本年轻人对于亲密关系和性生活愈发失去兴趣，独身人口日益增加的社会现况。 色情影业、性服务业和成人用品的高度发达，让当代日本年轻人更倾向于以特别的方式去感受异性，而不是通过复杂的真实男女关系。 ▲繁 华的歌舞伎町一番街， 聚集了数不清风俗营业 场所，让日本青年流连忘返
中国人似乎在走日本的老路。
目前与日本不同的是，中国年轻人失去性生活的原因主要在于没有亲密关系对象，说白了就是单身狗太多了。 但能够预见的是，忙碌的工作和社会激烈的竞争压力，将逐渐消磨中国年轻人的激情，大家慢慢不再愿意去耗费心力经营一段恋爱关系。
而性作为人的根本需求，人们始终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宣泄口，成人用品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这也是为何成人用品在中国市场仍有巨大的发展空间。
▲《银翼杀手2049》， 男主K爱上了他的人工智能机器人Joy
只要该充电的充电，该打气的打气，就能实现24小时在线，无条件地满足用户的欲望，安全又卫生。日后性爱机器人普及，你甚至能够和它对话，倾诉你的心事。
有人大胆推测，未来男女朋友将被性爱机器人取代，而成人用品将完成终极形态演变--成为“人”。

可是要明白，无论性爱机器人做的再逼真，也无法真正地填补年轻人的内心空虚。 成人用品再牛掰，也只能是一种物品，难以真正出模拟人际交往所带来的美好与慰藉。
假如某天世界末日来临，我相信，大家期盼能与自己一起面对灾难的，一定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堆由代码和工业技术控制的成人用品。
当然，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如果未来性爱机器人真的发展到那一步，我想，我们的后人们应当感谢这段历史， 这段属于成人用品的“奇幻历史” 。
参考资料： 张雁南:《唐代服务业奢侈性消费探析—以青楼妓业为例》，云南大学，2007年。 王珍:《中国“避孕套”产品传播现状研究》，湘潭大学，2013年。 Marlow Stern:《振动棒漫长而奇怪的历史》。 李伟:《中国性道德史（1949-2009）》，南京师范大学，2011年。

廖翔坤:《商业性行为的防控--从性爱机器人谈起》，江西理工大学，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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