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非的迷宫

初读格非小说《迷舟》的时候,我就被这部小说所散发的神秘气质给迷住了,这部小说有着循环叙事,极容易令人联想到博尔赫斯的名作《小径分叉的花园》。八十年代中后期,格非同莫言、余华等共同开创了中国文坛的新局面,他们被共同称作“先锋文学作家”。他们的作品为当时的中国文坛注入了新鲜血液,这些先锋文学作家都有一些共同特点,大量学习西方文学写作技巧,创作题材还有手法的运用大胆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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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重泛迷舟,少年已白头

不同于其他关注现实或社会的同侪,格非的早期作品具有强烈的幽邃气质。这和他自身的经历和气质有着很大的关系,他从上大学之后就一直在高校任职、生活,同时他自己博览群书,有着很强的学者功力。这些都使得他的气质上和博尔赫斯会有些接近,他们的作品都爱玄思冥想,探究宇宙、生命的不可测之处。

“······看到我自己暗红的血的循环,我看到爱的关联和死的变化,我看到阿莱夫,从各个角度在阿莱夫之中看到世界,在世界中再一次看到阿莱夫,在阿莱夫中看到世界,我看到我的脸和脏腑,看到你的脸,我觉得眩晕,我哭了,因为我亲眼看到了那个名字屡屡被人们盗用、但无人正视的秘密的、假设的东西:难以理解的宇宙。’

‘我感到无限崇敬、无限悲哀。”

这是博尔赫斯小说《阿莱夫》中的段落,这一段就像是作者在向宇宙的最深处叩问,试图与宇宙的幽冥与奥秘对话。作为一位长期幽居图书馆的作家,博尔赫斯的作品自成一体,他的小说更是开创了“文抄公体”,他会把《一千零一夜》中的故事原封不动的抄下来,加上一些变体,使得故事发生不一样的意义。这样的写作风格使得他的小说远离了烟火气,成为了典型的象牙塔型的文学。

“一九二八年三月二十一日,北伐军先头部队突然出现在兰江两岸。孙传芳部守军3l师不战而降。北伐军迅速控制了兰江和涟水交接处的重镇榆关。孙传芳在临口大量集结部队的同时.抽调精锐之师驻守涟水下游棋山要塞。棋山守军所属32旅旅长萧在一天深在潜入棋山对岸的村落小河.七天后突然下落不明。萧旅长的失踪使数天后在雨季开始的战役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阴影。”

这是《迷舟》的开头,小说的写作素材是来自一段历史,而这样的开头奠定了整部小说神秘、回环的气质。格非早期的大量中短篇小说都有着这种强烈个人的,神秘的意味,有的小说更像是作者的喃喃自语或是神秘幻想,像《褐色鸟群》这样的小说个人指涉意味非常重,小说会把作者格非直接引入进去,更像是一场自我问答和对话,作者自己也在作品中提供一种视角,这样的阅读体验在中国其他作家中是找不到的,非常有意思。

格非的小说这几年频频获奖,显示了他在当今中国文坛的影响力和实力,同时它的作品近些年更加关注现实、社会题材。获得鲁迅文学奖的小说《隐身衣》使我非常喜欢的一部中篇小说,这部小说里格非的语言同样劲道、有力,小说关注的是当下的社会现状以及人的生活状态,同时加入了一些悬疑的写作技巧,读来很有趣味。这也是个人所欣喜看到的变化,这样将现实与作者幽冥气质结合在一起的作品散发了别样的魅力。这样的小说令人联想到加缪的名作《局外人》,同样的社会题材,同样关注的是边缘人的生存状态,只不过在《局外人》里我们更多感到的是无力和无奈,而在《隐身衣》里多了一些揶揄与自嘲的姿态,别有趣味。

许多评论家都说宏大叙事已死,随着像普鲁斯特、乔伊斯等现代文学大师的内心探索型作品问世,现代文学的写作越来越私人化、内心化,所以会有评论家下这样的论断。然而会有像马尔克斯这样的作家不但恢复了文学的叙事,还使这种讲故事的方式倒退了几百年(昆德拉)。有了一定量的写作经验后,格非也尝试了长篇小说的创作,看他获茅盾文学奖的“江南三部曲”,同样也是在尝试恢复宏大叙事的可能。整个故事以“花家舍”这个有点乌托邦性质的地方写起,它的起源、发展、变化以及衰落,从清朝末年民国初期那个纷乱世事的年代一直讲到中国当代,这也可见作为一个小说家格非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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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非最新力作

前段时间阅读他的最新长篇小说《望春风》,这部小说关注的也是中国近百年来的历史,会有点像是“江南三部曲”的另一个变体。所不同的是在这部新作里面我能看到格非的叙事更加紧凑,小说结构更加精巧。这部小说分为四个部分,通过多层次的叙事来推进故事的发展,试图勾勒出近百年来中国乡村的变化史。无疑,作家的这种尝试是非常有价值的。同时,格非在小说里面也表现了对中国近几十年改革开放后所面临困境的担忧。

我朝东边望了望。

我朝南边望了望。

我朝西边望了望。

我朝北边望了望。

只有春风在那里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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