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和泪」第19章|周 敏

文/天涯草

新的工作其实和家里的农活几乎没有两样:200多亩的苗圃园被聪明的老板分成四大块:玫瑰培植区、刺柏育苗区、法国梧桐区,果树栽培区。田地是方方正正的,东南角上有老板居住的土瓦房。既是他的临时落脚点,又是一群人简单的饭堂。正对着的150米开外的开阔地,是我们的宿舍。房前有小花坛和水龙头,方便大家的起居。

我们平时是没有假的,除非下大雨不能进地。之所以选择来,是因为这里不仅管吃,还给包住宿。也就是说,只要平时不外出,发到手里的就是净赚到的。尽管每天工作差不多10个小时,但是每天8块钱的工资据说发放得很及时。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在举国上下为亚洲金融风暴焦头烂额的时候,有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甚至稍微赚钱的工作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每天早上我们都会被工长(据说是来自安徽,名字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准时喊醒,然后二十来人开始陆陆续续地洗漱,因为六点半会有简单的早餐:可以照得见人脸的苞谷糁,吃得不想再吃的雪里红,还算稍有品相的杠子馍。只有哪天老板心情好的话,我们一群乳臭未干的孩子,才能尝到一丝荤腥的味道。

这里的孩子大都来自长安县下属的村子,且多是家里孩子较多的情况。一张张稚嫩的脸,一件件单薄的衣衫,一句句熟稔的长安话……

有时,我们要爬上一米五高的木凳,围绕着年长的刺柏剪下新枝。然后用人力三轮车运到浇过水的育苗区,那里会有娴熟的插苗工等候;有时,我们会排成整齐的队列,跟随有学问的老板娘认识玫瑰的种类,偶尔也会因为好奇心被玫瑰扎了手;更多的时候,则是盼望下大雨,那样我们不光可以不用出工,还能够在雨天默默地望着天空发呆,顺便想象一下各自的未来……只可惜一向仁慈的老天从不眷顾这片无垠的、贫瘠的关中平原。

同来的王同学没有耐住性子,和老板吵了一架后就被解雇了。只干了不到两星期,走的时候很自信,但离开后的结果很不理想。于是在偌大的苗圃园里,我又成了孑身一人。有那么一段日子,我也很失落——左手失去了张楠的关怀,右手又搞丢了同窗的互勉。多少次都想掉泪,可是那个深爱的人却给了我无能的力量。

我是在某一天下大雨的时候找到杨太辉,告诉他想离开苗圃园的想法,希望他能帮我留意一份新的工作。回来后我开始疯狂地想念张楠,想念逝去的美好时光,想念那些难忘的往事。只有这样,才感觉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不至于被强大的孤独感击垮!

在那片洒满了汗水和泪水的苗圃园里,我煎熬了二十一天后也选择了离开。虽然还算和蔼可亲的老板一再挽留,并承诺很快会购置机械,以后活会更轻松,工资会提高很多……

这一回我也走了,而且走得心平气和。多年以后,当我坐在遥远的城市记下往事,依然记不起那些兄弟姐妹的名姓,只好在心里默默地为他们祝福,希望大家都有一个美好的前程。感谢他们在那段艰苦的岁月,陪我度过了那段坎坷的成长之路。

永别了,曾经教给我如何面对现实的绿草地;永别了,那些和我同龄的男男女女,兄弟姐妹。

这一次我终于找到了与计算机相关的工作:健达印刷厂。(尽管我也曾多次梦到健达印刷厂这几个字,但是这个店招好像没过几年,就在医科大学西门的院墙改造中变成了历史)每天老板娘都会安排年迈的婆婆把午饭送到店里,忙碌完后我就成为一个忠实的守店人。工资虽然只有200元的月薪,至少不会像苗圃园那般天天盼望雨天。


图片发自App

要想发,搞印刷,这是那个年代的口号,于是很多人都积极投身到印刷行业。高老板本身是医科大药理学实验室老师,借着大学印刷厂任老板的机器也多少接到一些校外生意。我顺理成章地成为跑腿的,其中就有业务是来自西影路上省艺校的印刷厂。

我仿佛是在春节期间,才千方百计打听到周敏的地址的。可是我们很久没见,已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了。

最后一次见面,好像是暑假时。我的那篇《牵牛花》的诗歌,有幸被列为青年文学大赛复赛作品。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把信直接送到我家。「那时村子里负责通知收取信件的人据说是她的亲戚」后来我们先后成为华山脚下那所中学的校友,可惜她没有上够一个月就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好久不见》——陈奕迅

其实我和周敏之间是没有故事的,尽管我们上小学时一直都在一个班。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初中的时候被灌上了“喜欢她”的好名声。鲁迅先生有过“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话语,到我懂事的时候,终于被“积毁销骨”了一回。淡淡的喜欢不应该称为爱,可是心里还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实事求是地讲,她一直是班级里的苗子,而我,除了会说几句顺畅的英语,会背几篇稍难的文章,是再没有拿得出手的技艺了。

而“被恋爱”更是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细想起来,小学时的成绩也就中等水平,偶尔捧回几张类似于“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的奖状。感谢那些流言蜚语的制造者,感谢那段青葱岁月……

正是因为这段谣言,让原本自卑的我三缄其口,与周敏的对话几乎为零。尽管我们同出一村,诚然我们同龄并同校……

你在他乡还好吗?

当许茹芸的新作《我依然爱你》唱红大江南北的时候,我也开始被它所描绘的情景所感动了。的确,事到如今,我依然爱着张楠,不管曾经发生了多么伤心的事。

人生最关键的往往只有几步,尤其是年轻的时候。渐渐地我感觉到工作的枯燥与乏味。不全是因为老板娘的骄横,而是那颗原本就不安分的心开始作祟。

走出去,在困苦的阶段,趁年轻的时候。

父亲在前两年就把他和妹妹的户口迁回原籍了。他口中的城市据说当时有13个国家先后投资,在他看来,就业机会和岗位自然优于西安。所以后来,尽管拿到了400块钱的月工资承诺,我最终还是说服了老板娘,谢绝了她的好意,辞掉了健达印刷厂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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