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味记 | 6.电影的滋味

转眼李三与竹林已相处一周,情正浓。短信亦发得勤快,而且一条条编得都如写浪漫诗,什么你是我的小星星,我是你的小太阳;什么海可枯石能烂,我对你心永不变;什么不要怀疑不要担心,这一辈子我守着你……。“我爱你”一天发八十遍还嫌不够。

一日上课,石斑鱼与李三同坐,李三正埋头看书,石斑鱼闷头睡觉。老师讲课激昂,声音抑扬顿挫,高音太高,低音太低,搅得石斑鱼无法入睡。石斑鱼抬起头,睡眼惺忪,小声骂了一句,过了一会凑到李三跟前,对李三细语,说你小子现在和竹林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拉手?亲嘴?摸上摸下?还是最高境界?李三说滚蛋,你他妈睡不着就寻我开心?石斑鱼笑笑说我只是打探一下你的进度,还有,竹林在外似乎颇有闲言碎语,提醒你一下。李三摇摇头说我也略微听说一些,但我相信自己的感觉。石斑鱼翻了翻摆在桌上的课本,翻到一页,大标题写着“新闻记者的职业道德”,石斑鱼盯着书,若有所思,然后又转头对李三说竹林是一情场老手,而你颇嫩,恋爱这事儿不讲职业道德,需小心谨慎,切记。李三说我嫩?我幼儿园的时候就知道给小女孩递纸条了。石斑鱼说得了吧,幼儿园上厕所还没分男女呢,性别意识都没区分,知道个狗屁恋爱啊,不要自欺欺人了,至少,也要欺人而不自欺。

中午排演,石斑鱼和花间月先对完台词,庆河指正了一下,李三也对花间月说了些意见,态度热情,热情程度诡异。随后庆河叫竹林与石斑鱼对某幕台词,

竹林(无味觉男生之友):你真的要跟那个女生谈恋爱么?

石斑鱼(无味觉男生):天涯处处皆芳草,我独恋此花。

竹林:可是一枝黑白色的花哦。

石斑鱼:此话怎讲?

竹林:你听说了么?

石斑鱼:听说什么样的新闻啊?你知道,这年头的新闻,已经没有多少真实性可言了。现在,新闻系的学生都可以去好莱坞做编剧。

竹林:我可没有胡说。听说,那女生是色盲啊。

石斑鱼:哈,这果然是条超级新闻,比人咬狗厉害多了。那我怎么又听说,她对服饰的色彩搭配很有研究,认识她的人,都会找她要些建议。

竹林:或许她只是多看了几本时尚服饰杂志而已。

石斑鱼:何以见得?看这种杂志的女生不是很多么。即便她确实是色盲,又如何呢?这个世界的彩色越来越像乌烟瘴气了。

竹林:可是,你不觉得她很虚伪么?明明看不见颜色,却要用这样的方法来掩盖自己。

排到这里的时候,竹林的手机铃声大作,那铃声为一小孩自编歌词来唱莫扎特的《土耳其进行曲》,歌词只一句,被来回反复地唱,歌词为:就不接电话。众人忍俊不禁,李三也咧嘴而笑。竹林也以微笑致歉,出门接电话。庆河嚷嚷说你们以后干活的时候把手机给关了,没一天消停的。李三趁隙去上厕所,到男厕所门口,听见竹林在女厕所里接电话。李三进了厕所,小解完毕,洗手出门,竹林仍在打电话。李三就站在门口听。竹林与电话彼端谈话略显亲切,笑声不断,听谈话内容,彼端似为一男子,且正于某国留学,李三心里忽得不舒服起来,嘴里口水加速分泌,仿佛见了醋。李三寻思,竹林曾告诉李三她有一前男友于某国留学,并诉说此男友忘恩负义不仁不义之事。李三当时并未多想,亦不介意。电话打了十来分钟,李三越听越不是滋味,待竹林出了厕所门,李三拦住去路,竹林见是李三,笑着说你怎么在这啊。李三支吾说我在上厕所,随后与竹林同回教室,走出两步,又支吾说你,那个,谁的电话?竹林说同学。李三问那同学在国外?竹林停下脚步,望望李三说你偷听我电话啊?李三说没有,无意间听见的。竹林说是啊,这个同学出国了。李三说是哪个同学?竹林笑意渐少,勉强回答说是高中同学。李三憋了口气问,是你以前男朋友?竹林笑意全无,面色难看,看了两眼李三,说你想干什么?李三说我不想干什么啊,我听你跟那人讲话挺亲热的。竹林说李三你不要乱想好不好,只不过是一个电话而已。李三胸口那一口气越憋越紧,眼望远处一窗,仿佛自言自语道,这么说你就是在跟他打电话?竹林面对李三,摸摸李三的脸,小声说不要想这么多好么,只是一个电话,什么也没有的。李三说那你跟他讲话干吗那么亲热?竹林说没有啊,只是以前比较熟,现在也算是个好朋友,总不能那么冷淡吧。李三说那也没有必要讲那么长时间吧,这好像是国际长途,你那前男友还真舍得呢。竹林皱了一下眉,说李三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我跟你说没什么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李三停了一会,说我没不相信你,可是……竹林说你别这样了,我只跟你在一起的,你要相信我,我的心只是你的。李三的心稍获安慰,但仍感觉憋闷。竹林拉着李三往教室走,李三很想再问竹林跟那前男友都谈些什么能谈得这样高兴,但这样又颇显自己小家子气,于是不再说话,与竹林同回教室,继续排演。

自从竹林那个电话之后,李三总觉得心中不爽,过了几日,逐渐淡忘,亦不再想。一日周五,竹林说有一帮同学自外地来玩,需要接待,李三说那你去玩吧,我自己打发周末。李三吃过晚饭,踱至学校电影院,见门口海报上写道:今晚电影《倾听女人心》,梅尔·吉布森主演,票价两元。学校电影院被人承包,逢周末放电影,拿个投影仪放盗版碟,专放热门大片,国内国外皆有,观众颇不少。李三掏钱从一委琐的小窗口买了票,卖票的嘱咐了一句“不对号入座”。李三随即拿票进场,离开演尚早,李三随便找了个前排位置坐下,闭目养神。人稀稀拉拉进场,多为情侣,打情骂俏。操作投影仪的师傅见来了些人,开始放相声小品碟。李三睁开眼,看赵本山卖拐。

拐卖到一半,一女生坐到李三附近,李三一开始并未注意,待女生坐下,一股淡香悠然飘至李三鼻内,李三颇觉神怡。那香夹杂湿气,如花刚浇水。李三循香望去,发现花间月竟坐于后面一排某座位,花间月也望见了李三,遂微笑起身,先打个招呼,随后走至李三身旁坐下。花间月头发尚湿,显然刚刚洗过头,李三所闻香气即由那一头青丝中传来。寒暄过后,花间月说平时逢周末就会来此观影,李三问那偶像草包男如何没有同来,花间月说偶像男不好此道,彼男篮球耍的精妙,电子游戏亦玩得出神入化,只是不喜欢看书观影之类,鲜有看电影的时候,即便有,也是香港警匪片,砍刀手枪,美女鲜血。花间月笑笑,说这方面他与偶像男并无共同语言。李三微微点头。花间月问竹林何以未跟李三一起,李三说跟一帮同学玩去了。两人随后聊起电影,由梅尔·吉普森聊到《勇敢的心》再聊到美国史诗大片日渐衰落于是扯到中国的刺秦系列继而说到葛优随即侃到冯小刚,李三马上学起葛优在《不见不散》里的扮相,逗得花间月只笑个不停。话不投机半句多,酒逢知己千杯少,奈何里电影开场不剩多少时间。赵本山在投影幕布上卖完了拐又开始卖车,车卖到一半,电影开场了。二人谈兴正浓,也只得止住话头,影院灯光忽得全灭,人声渐息,但嗑瓜子的声音却噼里啪啦四下皆起,又时而响起一阵手机铃声。李三小声骂了一句,花间月看着李三愤怒的脸微笑。二人看电影时都甚专注,只到精彩之处交流几句。

电影散场,李三与花间月随人流出了电影院,至影院门口,花间月四下张望,未见偶像男身影,掏出手机打电话,打完电话对李三说偶像男亦与一帮同学聚餐,酒毕又要去KTV唱歌,并叫花间月同去,李三说那你要去吧,花间月说跟偶像男那帮朋友一起颇为无趣,那些人除了说些黄色笑话就没什么别的好聊的了。两个人向人少处走去,花间月说你不去找竹林?李三摇头说竹林发了短信,说是会很晚回学校,或许就跟同学在外面通宵了。花间月说那咱俩走走,再聊聊吧。

两人顺学校林荫小道漫步,聊起适才之电影,花间月说他颇喜欢,创意很好,喜剧效果亦出众。李三摇头,说此片如好莱坞爱情大片一样,工于技巧,编织故事,制造幽默,刻意浪漫,但难以深入心扉。此不及欧洲艺术片大师之电影。花间月说或许不可强求。毕竟是浪漫轻喜剧,李三说也是,只为博人一笑,其本无意负载人生意义,是商业片,也算是绝妙的商业片,还是有些头脑的。

两人绕着学校的路走了两圈,方谈尽兴,花间月一望手表,已然到宿舍关门之时,于是二人各回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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