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待

春色如约，轻扣故人窗。十三余坐在房里怀抱着她的宝贝琵琶，正在仔细的用软布擦拭着每一根琴弦。往年的松香早已用完，十三余只好作罢将琵琶放入她特制的琴盒之中。左手倚着小桌，眼睛却瞥向了窗外。

窗外的枇杷树还坠着开迟了的细碎白花，夹着小小的绿果。等到了初夏，又当是硕果累累、亭亭如盖了吧。

枇杷与琵琶，同音不同意。这树是好久之前因为一个愿望，故人种于她院里的。以为她所许之愿是符合她那贪嘴的枇杷，却没往风雅之上想是琵琶。

十三余与故人从小一起长大，上树掏鸟蛋、下河抓鱼虾、浓秋时节去烤番薯，什么地方没撒过野。直到故人上私塾，她去学琵琶。两个捣蛋鬼终于各自专心学业与学艺。

他对她念:“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她回他一段声调洪亮的《霸王卸甲》。

话本里总是爱写才子与佳人、将军与公主，十三余也曾以为她会和故人同居长干里。那年十三余及笄，故人已是闻名乡里的举人，上京参与会试。离别之时，少年举人上京赶考前一晚，隔着墙问十三余的生辰愿望是什么。十三余只愤愤地丢下一句琵琶（枇杷）便跑进房中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过了好久。仿佛安静了许多的十三余从琴盒里拿出琵琶，调了几声弦，终究算与他道了别。

第二日，十三余醒来时，就在院中看到了这棵奄奄一息的枇杷树。不是琵琶的枇杷树，在少女的照料下，度过了许多个秋天。

消息于往年春天传来，少年举人在会试中一鸣惊人，夺得会元。光宗耀祖，门楣生辉说的不过如此了吧。街里坊间都在传着故人的喜讯，隔壁的红灯笼挂在高高的树梢上穿过院子透过窗照在十三余的妆镜台。

十三余接过了师傅的琵琶，成了小堂里的新顶梁。琵琶金翠羽，弦上黄莺语。一手指端春秋，十三余家不乏前来提亲者。但十三余都没答应，凡世中大有看明白的或是想不清楚的人们。京城终究太远了，殿试的消息趁着又一年的春风终于吹回这里。故人高中探花郎，更是当上了驸马爷。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

这天，是驸马爷回乡的好日子。十里八乡同庆哉，难得如此热闹。窗外枇杷树绿郁，十三余坐在房里认认真真的弹了一曲《琵琶语》。时隔两年，故人给她送来了一把琵琶。声色清丽，当是极好。翌日，隔壁的宅子大清早的放了一串好长好长的炮仗。十三余醒醒睡睡反反复复，终于下定决心起身时，早已人去楼空。

晚来风雨少，故人未见，江山已老。

又一阵风吹来，十三余恍思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