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子 与 鱼

老天负责下雨,长江负责涨潮,小舅子负责钓鱼。

深夜去,凌晨回;老婆负责烧,烧成炭烤鱼;我们负责吃和感叹!每一个环节各自独立,但又相互联系,这是雨季里的一种生活逻辑。

小舅子还有他自己的小舅子,并且是两个,比我强,我就只有他一个小舅子。他的两个舅子,惟他的马首是瞻,一个当客服,一个跑腿发货,勤勤恳恳。他的生意也就井井有条。所以,他能超脱出来,恣意钓鱼。

钓鱼应该算重操旧业吧,小时候就爱钓。小时候的钓,是在小沟小河,现在的钓,是长江边。际遇不同,境界也升华了。刚入夏的那几天,也许是手生,或者选的河口不好,运气不佳。他钓上来的都是“餐条子”,这是个乡音直译的名字,也没兴致去考证它的学名。柳叶一般大小的鱼,一钓就是一堆。处理起来很麻烦,挨个地去鳞去腮。但他兴头头地提过来,她姐姐也不能拂了他的兴致,所以,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小舅子的一家也不怎么吃鱼,他老婆爱廋,连厨房都下得少。他姐姐人虽胖,偏偏爱钻研各式厨艺,自然地,一钓上来鱼,小舅子就要第一时间通报给他姐姐。次数多了,又没什么新花样,让他姐姐颇为不耐烦。毕竟大热天,在厨房烟熏火燎,捣鼓这一堆小鱼,兴致难高。

甚至有时候到半夜,小舅子尽兴收杆,还敲门送鱼来,咋办?他姐姐睡眼惺忪,愁对这一桶小鱼,这一番折腾要搞到神马时候?干脆地,等他一走,她姐姐摸黑下楼,把这鱼给扔了。这个,肯定不能让小舅子知道,我可以知道。我跟老婆说:你做的这个事,要滴水不漏。否则,你们姐弟情分也差不多了。哈哈!

他姐姐对小鱼的不耐,小舅子可能有所察觉,所以自觉地减少了“餐条子”的产量,直到没有。也可能越钓越顺手,小时候的感觉全回来了。鱼逐渐大了起来,品种也有不少变化,让人欢喜。但,令人头疼的是,往往还是深夜送鱼来,我们一家睡的不算早,但跟他钓鱼归来的时间比起来,还是早许多。困意阻碍了我们,去成全一个钓鱼者的快乐。没办法,民以睡为天。

有一天晚上,我们相继撒手闹境,追随周公去了,只留一个苦读的娃,还在灯下勤奋。小舅子这一天识趣,收杆还算早,提一兜不大不小的鱼,兴冲冲地来了。开门的是他的外甥女。进门他就喊姐、姐,准备报个喜。我估计已鼾声大作,他姐也意识模糊,半梦半醒吧。小舅子在我们卧室外问他姐姐这鱼怎么处置,他姐姐含糊应了两声,倒头又睡,重回梦境。

第二天,天光大亮,厨房景象让人感佩。鱼皆杀得干干净净,冷藏在冰箱,水槽也收拾清爽,砧板与刀各归其位。连垃圾都带下了楼。就地上有一滩红水的痕迹,表明昨晚这里杀过鱼。还有一鳞半爪的飞落,暗示杀鱼者仍然是一个粗枝大叶的汉子。他姐姐和我相视一笑,我说:这才叫懂事嘛!说完,我们哈哈大笑。

世异时移,随着雨季渐深,江水猛涨,小舅子的斩获一下子大增。作为一个钓鱼者,快乐和荣耀一起归来。他又能坐在我家的躺椅上,一晃三摇,看着手机。他姐姐在厨房挥汗如雨,心满意足地对着锅中沸腾的大鱼,她的意思,是要惟妙惟肖地复制出一个炭烤鱼。

这鱼,拿来之前已经被小舅子在家中搞过头道清理,这已成惯例。这样做,是一个钓鱼者的自律,让快乐得到延伸,同时尽可能减少别人的负担。

我们也听到了惊奇的故事,边伸筷子边听钓鱼者的故事,对鱼味之美、故事之奇,一同赏叹。小舅子说的煞有介事,但肯定也确有其事。他说那条河连着江,附近停满车,河边估计有500人齐伸杆。夸张不夸张?很夸张!但更夸张的还在后头。有一人,从中午12点,一只钓到第二天12点,愣是没挪窝,好塘口啊,足足钓了160斤。看着电火锅中沸腾的大鱼和往来不歇的筷子头,哪个不信服这个故事呢?

小舅子和我们之间,各忙各的,也没什么正事可谈。但往往是鱼味绕梁,三日而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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