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堕落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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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骤冷。

乍暖还寒时候,雨水都颤巍巍地,飘得人一头一脸,蒙蒙的寒意。坐车经过陕西南路,一家“串串香麻辣烫”的铺子。突然想起堕落街一直去吃的那家。

我一直没有搞清楚,到底是它叫“串串香”,还是它旁边那家。反正牌子树在那里,我们是不看的,只认门。天气冷起来了,就相约着穿过整条堕落街去吃。

鸡肉始终是我的最爱,涮了一串又一串,牛肉也不错,非常嫩,我们同学的最高记录是一个人吃了70串牛肉,而且这位妹子还巨瘦无比,从此对“瘦人才能吃”这个道理坚信不移。

老板总是很随意,并不是非常热情巴结的那种。菜放在那里,油碟上来,就走开去,随便客人自娱自乐起劲地涮。偶尔客人找不到要的菜,或者要添茶添酒,吆喝一声“老板”,他就不紧不慢走过来,添上。酒是自家酿的,像甜酒,茶也是自己煮的凉茶,微微有点苦。

这样的店面,总是没有门,在寒冷的冬天,风其实是不曾停步的,但我们去总是很热闹,热气腾腾的锅前,菜一串串起落,笑语沸沸,不时有人站起来去添菜,吃着吃着就忘记了冷。

说起来冷,长沙的冬天也真是冷。腊月的时候,常常半个月都是阴雨连绵,仿佛被阳光遗忘。偏偏这种时候是考试的季节,我们这种在佛脚下讨学分的人只能留在学校复习。早上躺在暖暖的被子里,不想动弹。和邻床的同学互相鼓励打气,半天才从床上爬起来。起来的速度要快,慢一点恐怕会被寒冷瓦解复习的决心,而缩回被子里去。

考试时候的教室,人满为患,常常要跑好几个地方,才能找到空位子。自习得实在看不下书了,就出去走一走透口气。

在万物萧索的时候,我总觉得,人会退化到最基本的需求状态。那时候除了背书,剩下的就是吃和睡了。到了吃饭的时候,会和同学走到比较远的地方去吃饭。炒两三个菜,要一大碗热汤。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一碗热汤,和同学分食的时候是怎样打从心底里感到幸福。

王菲唱“一碗热汤的关怀,不可能随身携带”,这一碗热汤,和当时那种满足的幸福,却一直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中,一到季节,就冒出温暖的热气。

等到开春新学期到来,荷包富足考试遥远,阳光也满怀歉意补充照射,堕落街一扫冬日的阴霾,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对着湖大十四舍的街口有一家卖里脊肉的,炸得实在是好,又嫩又酥。去吃麻辣烫的时候,必然要停下来吃几串。面对十四舍簇新的校舍,总是很不平衡,于是一边吃肉一边骂住在里面的男生,哈哈,也不失为一种畅快。

再往里面走一点,有一家卖刀削面的山西店子,里面的刀削面做得很不错,那个酱料非常好吃,和面纠缠在一起,十分好味。经常走十几分钟过去,就是为了吃一碗面,吃完捧着丰足的胃,心满意足。

过了那么多年以后,我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刀削面。

除了各种好吃的东西,堕落街还有网吧啊电视吧啊卡拉OK啊,甚至还有一家专卖打口CD的唱片行,对我们来说,堕落街虽然短,却实在是一整个世界了。

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吃吃喝喝,聚聚散散,来来去去。

快毕业的时候,和同学一起去看了《勇敢的心》,坐在人来人往的大厅,泪流满面。

快毕业的时候,带老妈去吃了麻辣烫,老妈说,这个好吃。

快毕业的时候,站在十四舍前面吃里脊肉,看着明亮的灯火,不再骂男生。

快毕业的时候,在堕落街吃散伙饭,个个红光满面,杯中酒满。过了几年貌合神离的同学生活,临别誰也没有要哭的欲望。站在街口笑着说再见,从此没有再见。

毕业以后,回去看过一次低年级的同学,见面第一句话,我想堕落街了,被同学笑得半死。过了一年,她也工作了,有一天打电话给我,说,我也想堕落街了。

去年回长沙,同学开车载我去师大,校门已经移到了江边上,经过的那些路那些宿舍,哪里还是我的师大?桃子湖倒是还在,堕落街是早就拆了。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串串香”是四川的一种小吃,而上海的麻辣烫,不过一碗自己选料的红薯粉罢了。

我站在原来麻辣烫店的位置,身边是永远不变年轻的人们,我还记得麻辣烫对面是一家叫“云中漫步”的酒吧,整面墙上绘制了那幅电影的海报,奇诺里维斯侧着身子,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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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迟暮,盛景不再。

只有十四舍,依然挺拔地立在那里,承载着来去的一代又一代学子们。

我并不知道,我所怀念的,是堕落街吃喝玩乐一应俱全的活色生香,还是再也回不去的轻闲无心事的时光。

只是那个四川的老板,他是否还在经营着麻辣烫的小店,添酒添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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