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嫁给照片的女人(1)

我叫周全,1987年出生,属兔,一对龙凤胎的母亲,一个嫁给照片的女人,单身女人。

近日我总做着一个奇怪的梦,颠三倒四的场景重重叠叠。唯一不变的,是他的眼睛,闪着星辰般的光芒,透着哀怨与忧伤,醒来时,胸口总是钝痛。这时,我便会开了床头柜上的小夜灯,喝一杯水,睡前泡好的柠檬水。杯子是透明的玻璃,这个习惯是照片里的他帮我养成的,在每个缠绵暧昧的夜里,他总会在床前的小几上帮我泡一杯柠檬水。

我下意识抚摸手上的戒指,十天前,我刚刚接受了另一个男人的求婚,在喜马拉雅山脚下,只有我和他,满天飞舞的雪花中,他突然单膝跪下“嫁给我!嫁给我!嫁给我吧!”我比想象中平静,只是伸出了手,听天由命的让他把戒指套在了我的手上,任由他把头按在胸前,紧紧紧紧紧紧的拥抱,在呼啸的风中,听着他咚咚的心跳,甚至没有微笑,甚至没有眼泪,只是觉得踏实,如此而已。

可是,他还是来找我了。刘中明。这个仿佛刻进灵魂的名字,我孩子的父亲,在梦里,一次又一次,用他星辰般的眼睛望向我。那时,我正用手搓洗着另一个男人的白衬衫。他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我,然后,整个人从我身体里穿过,并不回头。我的心破了一个洞,没有流血,像一个空空的隧道,悲凉着鼓满了风,窒息中醒来,深呼吸,小口小口得一点一点啜下柠檬水,在清凉中喘息着,独自坐到天光。

跟你们想象的不一样,并不是每一个有故事的女人,都是会抽烟的。爱我的男人们常常会不约而同的用同一个词语来形容我“:干净”。是的,干净。虽然他们知道,我的身体里有太多的男人,经过。可是他们还是固执的爱上了我,他们说,女人如水,当有杂质,纯净水是没有味道的。有杂质的水是干净的吗?这是个自相矛盾的问题。也许,我的身体是一条流动的河流,流动本身就是净化。虽然我不抽烟,但我喜欢烟的味道,我记得每个男人抽烟的样子,和他们身上的淡淡的烟草气息,我甚至可以敏感地由一个男人抽烟的样子判断他的性情和他会不会爱上我。

如果你觉得,我是一个交际花,是一个随便的女人,那么你又错了。我只是活在现实世界里的小说人,从出生那刻起,就注定命运多绛,一路波折。

1987年,兔年。我的妈妈生下了我,在异地异乡,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生下了我。我出生的那一刻,就没有父亲。从小到大,我问过很多次,我的父亲是谁?死了。她总是这样回答。可是我知道,他并没有死,他是活在她心中的,活在书本里的。她只看一个人的书,周男,知名作家。我猜他一定是我的父亲。不然为什么,我也会姓周呢?不然,为什么我也会有跟周男一样,唇边深深的梨涡呢?

你一定读过沈从文的《边城》吧?那也是童年的我和妈妈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湘西凤凰,一条沱江静静流淌,江旁是吊脚楼,这里的时光有种与世隔绝的静谧,这里的人们透着天然的纯朴。他们甚至从来没有打听过母亲的来处,就自然而然的接纳了她,如同接纳一股来自于山间的风,或是天空飘过的一朵云,自然又欢喜的接纳了她和小小的我。

一个如花似玉,眼波娇媚的女人,总是更容易被欢迎吧?更何况这个女人是心灵手巧的——她可以织出五彩的锦缎,可以裁剪缝制出特别的衣服,可以用漂亮的碎石子和骨头制成项链,她还可以采摘山间的果子,收集飘落的花瓣,酿成酒,更能够把山与水,云和雾,阳光与飞鸟,统统装进她的画里。常常,我在静夜里醒来,看到月光下她的侧脸,她屈膝坐在床上,下巴抵着叠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乌黑的长发散落,眼角盈着泪珠,我知道这个时候,她在想念那个叫做周男的男人,我猜想中一定是的爸爸,现实中有妻有子的那个男人。

并没有老师,她独自教会我很多:读书,写字,算术,画画,编织,缝纫,把最平凡的食材变化出最美妙的味道,在清苦的日子里,去山里找特别的叶子烹茶,在湿漉漉的冬季,点燃脚边的碳火盆,往我腿上搭条小褥子,用烤红薯的香气,温暖我。

偶尔,会看到她写信,走很远很远的路,或者拜托进城的人寄出去。这些信,在我认字之后,偷偷看过,都寄往同一个地址:山东阳谷。而回信,我是从没缘见到的,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看完的信总是被她付之一炬。

手机铃声嘟嘟嘟响了,他打来的

“又在楞神么?”

“嗯”

“又没有吃早餐?”

“嗯”

“思中,念明转学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

“嗯”

“还记得晚上的日程么?“

“嗯”

“那好,起床洗漱,十五分钟后开门,我让阿红给你煮了养胃粥,差不多应该到了。”

“嗯”

”不想说点别的?“

“嗯”

“那好,晚上见!”

”嗯”

晚上见,她还有一天的时间可以整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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