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且生活里的诗意

最近看了部艺术片《帕特森》，贾木许2016年的新作。

帕特森是美国新泽西一个破败的小城，是曾经生活在这座小城的诗人威廉·卡洛斯·威廉姆斯写的诗集的名字，也是片子的男主人公的名字。男主是一个普通的公交车司机，和女友生活在这个叫帕特森的城市，生活简单，唯一的爱好是写诗，每天在早上交接班的空隙时间写诗。

片子讲的是帕特森从周一到周日一周七天的生活，固定、单调，没有波澜。帕特森每天的生活轨迹都是一样的，起床，吃早餐，然后上班，开车，接着下班，晚饭，遛狗，在酒吧闲聊，睡觉，周而复始、一成不变。早餐是永远不变的牛奶麦片，不用手机，车子在路上出了故障得借车上小朋友的手机向公司电话求助。剧情简单得几乎没有剧情，就是一个刻板、木讷几近脱离现代社会的人的无聊沉闷的生活。就是这么一个人，每天早上在开始工作之前，都会拿出自己的Secret

Book写上一首小诗，诗的内容，都是些生活的琐事。

电影按每天一个章节，从周一到周日然后又回到周一，刻板、单调、重复。每天的开始都是帕特森和女友相拥而睡的俯拍镜头，然后帕特森看手表，在固定的时间起床。但是，在这每天像是翻拍的单调重复章节里，又有细节上的不同。就是这些生动的不一样的细节，让单调重复中又有不同。比如，帕特森在开车时会倾听车上人的谈话，公交车上每天的人都不同，五大三粗的两个工人谈论着前一晚的泡妞经历，青春期少男少女抱怨学校功课，貌似记者的年轻男女谈论着女权.....,下班路上，坐在路边等妈妈和姐姐的写诗女孩儿，洗衣房自娱自乐练Rap的黑人青年，还有晚上酒吧里的闹分手的恋人，热衷象棋比赛的酒吧老板.，以及时不时出现的双胞胎.....这些男主周围的匆匆过客，都是和男主一样的平凡世界的普通人，给平铺直叙中增加了些跳动的音符。其实，我们大部分人的生活不就是这样吗？周九晚五，上班下班，两点一线或是三点一线，每天的日子就是这么简单重复、周而复始。每天似乎都一样，每天似乎又稍有不同。

对于写诗这个帕特森唯一的爱好，说实话，我不懂诗，没法评判帕特森写的诗句到底怎么样。写的都是生活里的小事物，一盒火柴拿在手里就可以写首小诗，读起来有些平淡寡味，也不知道帕特森这个诗歌爱好者到底有没有才气和天赋。其实有没有才气也不是很重要，写诗是帕特森自己的事，他的诗是写给自己的，或者偶尔读给女友听，那个笔记本是帕特森的私人世界，他只是在这个世界里自娱自乐，并不想以此出名、挣钱。

电影的女主帕特森的女友劳拉，和帕特森的性格相反，她热情、爱幻想，脑子里会冒出一个个新奇的想法。喜欢烘焙，想靠做杯子蛋糕挣上一笔大钱。喜欢室内装饰，把家里的窗帘、家具涂上各种黑白图案。幻想成为歌手，在网上花大价钱买把吉他自学弹唱。种各种奇怪的植物并把它们变成晚餐的奇怪搭配。她没有工作，就是在家里这个小小空间变换着花样。和帕特森的总是木讷的表情相反，女友总是热情洋溢、充满憧憬地向帕特森讲着自己的新想法。

其实我们大多数人不就像帕特森和他的女友这样，过着简单重复的日子，极力想有自己的追求和爱好，不断地尝试和努力。但是普通如我们往往没有天赋，没有才气，写诗、画画、玩音乐......，折腾着、努力着，往往也只能在业余爱好者的圈子里打转。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丝毫不影响我们沉浸其中的乐趣，在庸常的日子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让每天的机械重复不那么单调无聊。好像，这就是我们大多数人的日常的生活吧。就像片尾那个日本诗人说的：一个写诗的公交车司机，这本身就很有诗意。

帕特森写诗的本子在周末的时候被他养的那只狗狗撕碎了，郁闷的帕特森坐在瀑布边散心，突然出现的神秘日本诗人送了帕特森一个笔记本，帕特森翻开本子，又开始写诗。是的，生活就是这样，会有一些变奏，然后又回到主旋律。

不管帕特森的诗写得怎么样，电影本身倒像是分行的诗句。分章节的结构，平缓流畅的镜头，大段大段的静默，恰到好处的音乐，就像是一首静静流淌的诗，在平淡如水中让人沉浸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