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拼
林再从84.3米高的悬崖连翻了七个跟头倒栽下去的时候,眼前闪过很多画面。
其中倒数第二幅,是在环世大厦顶层,背对着他的老头儿说:“……你有团队加持,本来没什么问题;不过我们突然发现另一位风格独特的候选人,就不得不重新考虑……所以,不知道你是否能接受挑战——一个月的时间,爆一个娱乐圈大料……”
他口头上恭恭敬敬地答应,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谁这么不开眼?跟他竞争?知道他是谁吗?
但生气归生气,在和队友谋划了一顿火锅的时间后,他终于锁定了目标:当红炸子鸡,影视歌三栖巨星——肖慕容。这家伙自出道以来就是绯闻绝缘体,如果扒出点儿什么,绝对能震惊娱乐圈。
他想到这个名字时,眼前正闪过昏迷前最后一个画面:偷拍的他在按快门的那刻压断了早就摇摇欲坠的树枝,从离地两米多的迎客松树干上直直坠下,惊恐的双眼正对上另一双更加惊恐的眼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突起的一脚狠狠踹下悬崖。
落海前他最后的意识是:不愧是那只老狐狸的女朋友,活脱脱一双狐狸眼!
此前,他连跟肖慕容一个星期,上高铁下飞机,好容易挖到他和一个女孩在此见面。两人举止亲昵,他看得热血沸腾,几乎已经预见自己作为新时代狗仔——啊不,娱乐记者——一炮而红的壮观景象。
正当他要按下那历史性的快门的时候,命运这个嫉妒心强到天上的家伙就给他灌了一肚子冰冷的海水。
二拼
“要不是哪个‘活雷锋’及时叫了救护车,后果不堪设想。”病房内,白板毫不腰疼地站在林再的病床前吐槽,“你人品得有多差?命都拼上了也没拍到一张照片。”
林再停下画笔:“你人品好也不会又空着手来见我。”
白板哼了一声:“还不是你那天打草惊蛇!肖慕容的安保工作本来就做得不是一般的好,现在更了不得,简直就是销声匿迹!”见林再又低回头涂抹,他好奇地凑过去,“你这画的什么?”
“肖慕容的女朋友——你们待会儿就按这张图找人。”
白板愣了足足有一分钟。
“肖慕容的审美难道是印象派开山鼻祖传授的?这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你准备让我们给你找个什么出来?凤姐长得也没这么抽象吧?”
林再强压住火气,耐心地跟他分析:目前这种情况,想从肖慕容那边跟出东西是不可能的,他们只能采取迂回策略,从这个女孩下手。
白板也义正辞严地表示:老兄单凭你这张画打死我都不能在三次元给你找出个人来。
最后,两人勉强达成共识:作为唯一见过这个女孩且艺术造诣高深到凡人无力欣赏的人,找女孩的任务只能由林再执行。
时间紧迫,林再只能拖着没有痊愈的娇躯混迹在J市各大院校,一双桃花眼一个不落地打量着来来往往的姑娘。
那天夜里,他离地面还有1.7米的时候遇到了那个女孩的脸。惊恐的气息带着薄荷香喷到他脸上,只差0.01秒的坠落他就可以碰到那两片樱桃果冻似的娇唇。可惜,他被那双眼睛的主人踹飞了。
单凭那眼里过分的单纯他就可以肯定,这女孩绝对还是个学生。
但他完全低估了自己的任务量。J市目前有七十八所大学,三百三十七点二万大学生,按男女比例1:1算,他这三天里至少要看完一百六十八点六万个女生!
当从最后一所大学出来的时候,他感到自己腿已经断了,眼已经瞎了。而努力并没有给他任何回报。
三拼
林再瘫坐进车里后,累得连白板的调侃都懒得回应。就在他们的车要开进校门时,林再突然从后座蹿起来,指着前面一个骑单车的女孩大喊:“跟上她!”该死,他怎么把自己学校给漏了?
白板边打方向盘边道:“你还真是没品——学妹都不放过!”
不巧,此时正是下班高峰期,他们的车子在以“爬行速度”跟了那辆单车二十多分钟以后,终于被后面那群愤怒的喇叭和司机的咒骂逼出了快车道。
林再扒着窗户观察那女孩,突然想起应该拍照,立刻从包里翻出单反。就在他把镜头从车窗伸出去的那一刻,女孩回过了头。
又对上这双眼。他呼吸再次一窒,躲开了眼。
但好在他有职业素质,脑中即刻翻转起二十四套解决跟踪偷拍被发现的招数。随手把相机扔到一旁,另一只手冲女孩挥了挥,展颜笑道:“嗨,你也是肖慕容的粉丝吧?”
女孩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印着肖慕容签名的订制帆布袋,露出笑容,拽着帆布袋跑过来:“既然都是‘慕容世家’的人,你不介意载我一程吧?那辆车爆胎了。”
早知道这么没戒心,她一出门林再就邀她上车了,那可比跟着辆自行车容易多了。
女孩一上车林再就展开攻势,三言两语就套到了想要的信息:姓名,宿希希;偶像:肖慕容;身份,新闻学院大一新生,现在一家咖啡店兼职。
直到宿希希的身影消失在咖啡店门内,林再脸上还挂着笑容。
白板看不下去了:“大哥,你的个人信息不是也报给人家了?用得着这么得意吗?……喂,你知不知道自己笑得很猥琐!”
四拼
第二天大雨,林再跟了宿希希一路,刚准备在咖啡店门口现身,就被收伞的宿希希甩了一身雨水。
他懵得眼睛还没有睁开,就感到一个身躯扑进怀里,口中快速说着“师兄对不起我没有看到你这件衣服我负责”,手下已经拨开他的外套,在那一排紧密的衬衫扣上摸索。
好容易张开眼,就见宿希希努力地在解他的衬衣扣子,太过专注而没有意识到两人的距离只能以毫米为单位计算。嗅到熟悉的薄荷香,他有点儿慌神,推开了她。
“衣服不是问题,麻烦你来杯咖啡,我——快要冷死了!”虽然他一边叫冷一边慌里慌张地脱外套,宿希希还是听话地给他上了杯热咖啡。
可她大概太急于表达歉意,飞奔而来,准确地把咖啡杯扣到了他肩上。
那一刻林再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尖叫。可良好的修养让他在众人“我看着都疼”的目光下硬生生地忍住了惨叫,从牙缝里挤出:“麻烦你……”
话还没完,宿希希就从路过的小哥托盘里截获了一杯冰咖啡,准确地扣到相同的位置。
“师兄,好点儿了吗?”宿希希关切地询问。
如果现在做了这些事还能凑他这么近、眨巴着两只无辜大眼睛的是白板,林再不保证自己能对他做出什么事。但现在跟他呼吸可触的是宿希希,他只能什么事也不做,尽量过滤掉表情里的狰狞,微笑道:“没事了。”
宿希希松了口气,直起身。他也终于松了口气,可还没来及起身,就听一声惊呼:“师兄,你的衣服都弄脏了!”他彻底栽到桌子上了。
他都被从外伤烫成内伤又冻回外伤了,一件衣服算什么?
可她说着话竟然又来解他的扣子!
林再连忙攥紧领口,想办法支开她:“麻烦你给我……”
“咖啡吗?”
“不!”他现在对咖啡都有阴影了,“冰……冰淇淋……”他得压压火。
于是,在之后的三分钟里,宿希希总共往他身上送了五个冰淇淋。他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对冰淇淋这么执着。可是——这种手癌晚期的人到底是怎么被录用的?这家咖啡店的用人标准要不要这么低?
林再躲进咖啡店外的巷子才彻底松了口气。他现在通体冰凉,一身奶香,调色盘都没他的衣服鲜艳。要不是他趁宿希希去端热可可的时候溜了,现在一定已经住进烫伤科了。
白板接他回学校的路上笑得像个疯子:“我记得你出门穿着外套的吧?衬衫上那几颗扣子被你吃了?照片呢?”
“什么照片?”
白板从后视镜里望着他:“你别告诉我你衣服都被人扒了连一张照片也没拍到?”
林再低下头。
白板嘎的一声把车停了。
他就这么被队友赶下了车。往回走了有半条街,他突然醒悟过来:我是头儿,你敢半路把我甩了?不想干了?!
五拼
林再刚走到咖啡店门口,就撞上被人扶着的宿希希。
中年女子刚要道歉,一看是他,先松了一口气,接着气呼呼道:“你小子来得正好,瞧希希都烫成什么样了!误工费、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你全权负责!”说着也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将宿希希往他怀里一推,立刻钻进门去了。
看来自己神机妙算,果然逃过了一劫。可把人推给他算怎么回事?敲诈?他拽着宿希希就要往店内理论,却被拦住了。
宿希希的大眼睛忽闪了几下:“她是老板娘。”
那又怎么样?
“得罪她我就要被开除……”
那得罪他呢?
当然是毫无风险了。药房内,林再一边小心翼翼地把烫伤药膏涂到宿希希胳膊上,一边埋怨自己多事:他可是狗仔,至于对猎物这么心软吗?
等等——他的相机呢?
就在他为把相机忘到车上而抓狂的时候,突然感到有些异样。低头就见宿希希盯着他缺了扣子的裸露部位,慢慢靠近,甚至伸出了手。
呼吸越来越紧促。
他突然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呼吸。一把握住宿希希将要触到扣子的手。
被抓个正着的宿希希抬起眼。他心里又一阵惊慌,连忙避开。就听透着笑意的清甜嗓音道:“师兄身材真好……”
他知道自己身材好,可一个女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话至少应该在脸上憋出点儿红晕吧?这么大大方方地望着他是几个意思?还有那双眼,明明清纯得厉害,偏偏是狐狸的形状,直直凑到他鼻子底下,逼得他都要爬墙了。
“能不能做我舞伴?服装我包!”
他怎么会拒绝任何一个可以跟着她的机会?
看着宿希希的身影消失在女生宿舍门口,林再自己都感到笑容有些猥琐。
六拼
晚上十点三十七分,林再半梦半醒间,突然被头顶一阵异响惊醒。一团黑乎乎的影子正在窗外晃动。根据幼儿园三年的绘画经验,他判断这是人类头部三之一处的投影。
他的手伸到枕头底下,结果什么也没有摸到。果然悬疑剧看多了会有后遗症。眼睛快速搜索,终于落到一旁的单反上。虽然心疼,但保命要紧。一咬牙,猛地起身,举起单反就向窗外砸去。
可他举到高处的手还没有落下,终于爬到窗台上的人先叫起来。
单反掉到床上,林再想也没想就去捂宿希希的嘴巴。
这是男生宿舍!你大半夜爬窗户不说还大叫,是想把我的名声搞臭好投怀送抱吗?
“你想干什么?” 林再把她从窗台上抱下来,全程躲着她的眼。
宿希希从他怀里跳下来,从口袋里掏出卷尺,压低声音说:“做舞服啊。”
这对衣服也太上心了吧?
林再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把卷尺绕上自己的脖子,尺寸收得差点儿勒死他。
“咳……松点儿松点儿……咳……”
“哦哦……这样可以了吗?”
屋里静悄悄的,只听到衣服窸窸窣窣的声响,他觉得有些不自在,没话找话:“你为什么要爬窗户?”
“我本来是准备走楼梯的,可是正巧楼上垂下绳子,我试了试还挺结实,就爬上来了……”
就爬上来了就爬上来了……这得心多大才敢把命随便交给一条来路不明的绳子!
他正在措辞如何教育这种低龄化思想,感到不对劲,低头就见宿希希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前,又在努力地解他的衣扣!
他是不是要庆幸自己今天穿了这件保守的睡衣?
他一把拿开她的手,攥住领口。还没说一句话,宿希希无辜又吃惊的大眼睛先凑过来:“师兄,你干嘛?”
她才干嘛好不好?难怪挑这么个时候来,原来早就打着图谋不轨的主意!肖慕容挑的什么女朋友?这活脱脱一女流氓!
但他现在还不能撕破脸。“你,想干什么?”真的是拼了,被欺负成这样还得装傻。
“量尺寸啊!”
量尺寸需要解扣子吗?当他三岁小孩啊?他三岁都没被这么量过!
她说着又上手,口里还道:“下装麻烦你自己脱,我动手不方便……”
欺人太甚!他长得像二次元肤白体纤的娇软公子就真当他易推倒吗?他一把握住她不安分的两只手:“服装我自己准备。”
“那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
“但我觉得应该对你的衣服负责……”
本着对自己负责的林再果断把她往门外推:“衣服而已,你不用挂心……”
话音未落,房门打开,白板一脸惊愕地盯着衣冠不整的林再和拉拉扯扯的宿希希。
林再连忙退开一大步,和宿希希拉开距离,又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拉起宿希希,把白板从门当中推开,边向前跑边回头警告:“不准胡思乱想!我回头再跟你解释!”
白板靠到门框上:“你解释个头啊,这摆明是私奔到月球的姿势!你心思到底在肖慕容身上还是在他女朋友身上?”
七拼
量体未果后,林再把宿希希送回宿舍。之后睡了八个小时,又心神不宁地等了八个小时,还是没收到她半点儿消息,就跑去了咖啡店。得到的回复是:“辞退。”
“为什么?”
老板娘看白痴似的看着他。他连忙改口:“你们就不能对她耐心点儿吗?不就是洒了几杯咖啡翻了十几个冰淇淋吓跑了几十个客人嘛……”老板娘直接把他轰出去。
他正为找不到她犯愁的时候,她先找上门来了。经过近四十分钟的跋涉,他被领进了一间地下室。
望着遥遥欲坠的白炽灯,几乎坠到他头顶的天花板,踏上去能感觉到分解进程的酒红地毯,倒在角落里的疑似架子鼓,和那台被宿希希鼓捣了半天终于发出声音的老式唱片机,林再感到浑身冒汗。是的,这还是个密室,没空调没电扇,连窗子都没有,而现在正是三伏天!
“……能不能换个地方?”林再有些受不住了。
宿希希一手扇风一手换唱片:“这是我哥之前的排演厅,其他地方都在整修,只有这一间勉强能用,师兄请将就一下吧。”她说着跑过来,一手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搭到他肩上。他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腰。
宿希希穿得倒挺凉快,一字肩连衣短裙,黑色,跟她抬起来的眼睛一样黑:“师兄,你觉得这个音乐怎么样?”
音乐飞得很远,薄荷香却很近。灯光模模糊糊,他的脑子也模模糊糊,全身的感觉都有些飘。感觉到对方灼灼期盼的目光,他不由放轻了声音,错开眼说 :“很好……”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是肖慕容最新的舞曲,是不是很惊艳?”
真当他是肖慕容的粉丝了?这破曲子有什么好听的?靡靡之音!
“肖慕容会在周五的演唱会上邀请粉丝和他跳这支舞!”
难怪她这么热切地请他搭舞。
合着他现在挥汗如雨地陪她在这儿练舞就是为了让肖慕容坐享其成?!
“师兄你脸色不好。”
你可算发现了。
“是不是太热了?”
废话!
“师兄你体温很高!”
那是你靠得太近了!
“师兄你把衣服脱了吧!”
又来?!
这丫头果然一直都在打他衣服的主意!
她的手刚碰到他衣扣,他连忙退开一步。不提防踩到毯子破裂处,一个站立不稳后仰过去。宿希希原本想拉他,没想到被他带倒,完全压到了他身上。好在地毯还算厚实,他摔得不怎么疼。可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左脸就捱了一掌。
这下是真疼。
可他躺在地上,灯光摇动,看着宿希希开门出去,没有说一句话。
手指慢慢贴到唇上,轻轻抚了一下。
薄荷香。
不能再这么拼了,否则,他真有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八拼
白板在宿舍内来回踱步,打量着反常的林再。
“平常你一个小时没看见她就制造各种狗血的巧遇,这次都三天了你还窝着不动?”
“不要再跟她。直接跟肖慕容——我不信爆不出来别的料!”
“你开什么玩笑?你知道还剩多少时间吗?突然改变计划要冒多大风险!”
林再语气坚决:“他周五晚上开演唱会,到时候全队出动。你现在就叫其他人过来。”
“你……你这三天到底憋出了什么大招?”白板一脸震惊。
林再唇角勾起:“他不是没有绯闻吗?那就给他造一个!”
众人听完计划后纷纷沉默:大哥,你太狠了。
不过,女主角怎么办?
白板说:“知道的人越少越有利于计划实施。”
全体点头。
“所以人要从我们当中出。”
一半人点头。虽然都是汉子,但对于能否完全逃脱女扮男装的厄运,每个人的底气都不同。
“为了计划顺利,不说艳压宿希希,至少不能和她颜值差太远。”
除了一个人,大家都点头了。
林再直接掀桌。这群家伙什么意思?!
但自己制定的计划,不顾尊严也得进行下去。
当天晚上,林再就去买了二十三人的门票。刚一转身,就见数天不见的宿希希好奇地看着他。
“你买这么多票啊?”
她看起来好像完全不记得舞蹈房发生的事了。但林再记得。他咳了一声,别开眼:“我做兼职。”
“兼职什么?”
“黄牛。”
宿希希捧着脸花痴:“师兄你好酷哦!我能加入吗?”
林再看着她:“我卖的是肖慕容演唱会门票。”
“所以我才要加入啊——你刚刚买走了最后一张门票!”
林再握紧了拳头,把票塞进口袋里,干脆地拒绝:“不行!”头也不回地走开。走到拐角的时候忍不住回头,见宿希希焦急地向老板询问什么,老板只是遗憾地耸耸肩。她失望地走开了。
其实他为防万一多买了一张票。可他愣是在街角站到她的身影消失,也没有追上去把票给她。
他拼了这么久的目的是肖慕容,不是她。
九拼
周五晚上,演唱会进行到高潮,主持人宣布幸运粉丝上台和肖慕容共舞。
林再穿了一条曳地长裙,浓妆艳抹戴假发,打扮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跳舞时,不小心对上肖慕容的视线,他连忙躲开,脑中同时浮出宿希希的双眼。因这一走神,他舞跳到一半才想起自己的任务,猛地推开肖慕容:“你曾经说一辈子只和我跳舞,可说了还不到一个月你就另结新欢!就这样还敢卖‘专情’人设,简直恬不知耻!”
台下霎时安静下来,突然响起一句:“渣男!”
有人反攻:“你说谁是渣男?!”
“肖慕容渣男!”
“胡说八道!”
两方互相攻讦,台下乱成一团。
台上肖慕容质问:“你是谁?”
“你少装傻!”
“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脚踏两只船!”
肖慕容眉梢一挑:“哪两只?”笑容有些古怪。
“一个是我,另一个是——”
“谁?”
林再试了好几次,就是说不出那个名字。
“我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帷幕后传来。追光灯将宿希希送上舞台。
观众安静下来,都望着台上的三个人。
不愧是肖慕容女朋友,没票也能进场。林再看着宿希希唱着“happy birthday to you”向肖慕容走去,心里不是滋味,却也得硬着头皮把戏演下去:“你竟然还敢来!你这个……这个……”他指着宿希希,手指颤抖。
“这个什么?”那双狐狸眼又猝不及防地凑过来,“狐狸精?”眼中仍然是一片纯明:“师兄,把给哥哥送生日祝福的妹妹骂成狐狸精可是很不尊重人的行为哦!”
台下又乱成了一锅粥:
“那个女孩是慕容哥哥的妹妹?难怪两个人的眼睛那么像!”
“那个前女友竟然是男的?!”
“什么‘前女友’?一看就知道是冒充的!”
肖慕容拿开话筒,对宿希希说了一句话。笑容之宠溺把没听到内容的粉丝们的心都融化了。林再却把那句话听得一清二楚:“下面,就交给你了。”
什么意思?难道他被算计了?怎么可能!但肖慕容开演唱会的消息不就是宿希希透露给他的?他现在甚至怀疑那二十多张门票也是这兄妹俩故意让给自己的。
台下群情激愤,白板他们控制不住场面;他审时度势,准备采取三十六计的上策。眼见工作人员从两侧楼梯上来,他转身就向幕后跑去。即将冲到出口的时候,脚下被长裙一绊,直接从台阶上栽下去。
林再感到天旋地转。难道这次他真的要把命拼上?
果然不该随便把妹,谁知道你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把到哪只狐狸的妹子!
十拼
林再在一片温馨的灯光中醒来。宿希希正为他擦拭额头的冷汗,一见他张开眼,脸上红了一下,随手把手帕扔到了桌上。他立刻坐起身,却因腰部的疼痛僵住了动作。
宿希希欣赏着他酸爽的表情:“要不要这么拼,狗仔——大爷——”最后两个字满是戏谑,完全就是冲着他的腰来的。
他忍着没发作,给自己找了个稍微舒服点儿的姿势:“你们在悬崖海就发现我的身份了?”
“你说呢?”
他当时那架势还真不像其他职业者。“所以你就把我踢进海里?”
“你知道那里的地面有多硬吗?我那是救你!连救护车都是我叫的。”
“你上车之前就认出我了,却装作不记得我?”她点点头。
“为什么?”按道理,就算不揭穿他,也应该对他敬而远之啊。
“为了搞清楚你为什么跟的是我而不是我哥。”
这果然是个不能按常理推测的姑娘。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你以为每个人都拥有我这么开挂的人品?”
宿希希看样子完全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生气。愣了一下后,她竟然笑起来:“哪有那么严重?我也是狗仔耶。”
他的耳朵刚才没有罢工吧? 不仅咖啡店的用人标准降低了,连狗仔也降了?!
“你在车上自报家门之后,我就确定,你——”她坐到床上,脸凑得很近,“是我的目标。”
林再压住气息:“什么目标?”
宿希希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任务目标,也是竞争对手。”
难道老头说的另一个候选人,就是她?他在老头眼里就这么不名一文?
但他现在不关心这个。自从知道她不是肖慕容女朋友后,他更关心的是另外的东西:“你在车里和我畅谈……”
“为了套你的信息。”
“你邀我去咖啡店……”
“为了任务。”
“你半夜爬我的窗……”
“为了任务。”
“你和我跳舞……”
“为了任务。”
“你吻我。”
“为了任……”宿希希哑了声。反应过来就抬高了手,但最终没有像之前那样把巴掌挥下去。
林再心中窃喜,但没有表现出来:“到底是什么任务?”
“拍裸照。”
他愣成一座雕像。待宿希希将他的单反从桌子上拿起来,在手里调试的时候,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的……裸照?”
宿希希肯定地点了点头。
难怪她从头到尾,净冲他的衣服下手!
这都什么破老板下的破任务?
林再咽了口吐沫,刚动了动身体,就听宿希希道:“我外面有人。还有,你伤得不轻,如果不希望落下什么难以启齿的暗疾,就不要乱动。”
他看着逐渐靠近的女流氓,问了一句十分应景的话:“要裸到什么程度?”
宿希希正在解他上衣的最后一颗扣子,手早就抖成筛子,一听这话触电似的跳起来。“林再,你流氓!”低着头就冲出门去。
他眼里露出一丝狡猾的笑意。果然小姑娘还是小姑娘,肖慕容那只老狐狸再怎么教也教不坏。故意冲着门外的身影喊:“你让大家评评到底谁更流氓!”
万万没有想到,他话音还没落,“大家”立刻从门两侧站起来。个个西服墨镜,直直盯着他。
肖慕容到底是混娱乐圈还是混黑道?
“大家别误会……”墨镜们恍若未闻,依然稳步向他逼近,“喂,动动脑子行不行?我这身体状况只能是被调戏的那个好不好……你们讲讲道理……打人不打脸!……”
十一拼
林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已经三天三夜。
白板靠在门上深刻检讨:“我承认我们赶过去得有点儿晚……可哪个男人没挨过打?再说他们十多人围殴你一个,你还重伤在身,传出去你也没多丢脸…… 再说你成年累月把我们往火坑里送我们也没说什么,你这一次就受不了了……再说做队友哪有不互坑的……再……”
啪,门从里面开了。白板直接栽进门去。扭回头见林再倚在门框上,背对着他,把一只牛皮纸信封递过来。
“交给宿希希。”
白板在公共选修课结束时拦住了宿希希,把信封递给她,顺便告诉她林再的伤势。宿希希没好气道:“他活该!”气得眼眶发红,根本不接信封。白板只好让她舍友带回去。
白板没把详情告诉他,只说交过去了。林再躺在宿希希曾经兼职的咖啡店二楼的秋千吊椅里,没精打采地嗯了一声。
“爆料的事怎么办?”
“我不想进那家公司了。”
“肖慕容那件事已经有反应了,再加把火……”
“再加把火也不行,之前就是太小看这只狐狸了。”
“你到底是怕肖慕容,还是怕宿希希被牵扯进去?”
阳光突然有些强,林再抬腕遮住了眼。“这兄妹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关系又那么好,本来就招误会,一旦肖慕容‘脚踩两只船’的谣言传开,就很难解释清楚了……”
“大哥,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当初的目标?你是要做娱乐圈最红的狗仔,不是圣人!”
“我就不能做一个有良心的狗仔?”
白板刚要反驳,眼角瞥见一道身影:“你的‘良心’来了。”眼见宿希希脸色异常,他打了个招呼就溜了。
宿希希把信封摔到他怀里。“林再你什么意思?”雪白的脸上红晕异常明显。
林再立刻起身,手忙脚乱地把撒了一地的照片收起来。“你要什么我给什么还不行?”
“你……”宿希希指着他,气得发抖,“我要告你性骚扰!”
林再直起身:“要是这样的话,我就把你之前对我动手动脚的监控视频都收集起来——不过我不会告你,我只会做个专辑供大家欣赏……”
宿希希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直接给气哭了。
林再从没见过这么单纯的人,不就是几张照片吗?再说他又没全裸。不过冲这反应她应该是都看过了,心里莫名有点儿不道德的兴奋。
随后他点了店里所有的甜品和一桌子冰淇淋,在一旁看宿希希边哭边吃。看了有半个小时,他觉得自己也饿了。可东西吃到嘴里,却并没有那么甜。
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宿希希都哭得那么伤心了,吃起东西来还那么勾人食欲?
宿希希又要去拿甜筒的时候,林再拦住了她,递给她一杯热牛奶。
她捧着牛奶,喝了几口,说:“虽然你很讨厌,但很适合做狗仔。”
“真的?”老头给出这样的评价都没让他这么高兴。
看着宿希希点头,他心里乐开了花,下一刻花就全冻死了:“因为你一点儿廉耻也不顾。”
林再正色道:“宿希希,你可以夸我,但请不要挑战法律——知道侵犯名誉权怎么量刑吗?”
宿希希白他一眼:“我可以帮你。”林再吃惊地看着她。她从他手中拿过信封,扬了扬:“算我还礼。”
十二拼
一月之期终于到了。林再深吸一口气,和宿希希一起踏进环世大厦的董事长办公室。
宿希希先将材料交过去。老头细致查看照片后,一脸慈祥地问宿希希:“这些都是你拍的?”
宿希希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老头脸色一变,一掌拍到桌子上:“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宿希希不解地眨了眨眼,刚要开口,林再一手搭上她的肩,一手把资料递到桌上,微笑道:“您看了就明白。”
老头本来已经无法控制情绪,看了这份“当红巨星肖慕容妹婿身份曝光全记录”的详细材料后,怒气更是直蹿头顶,指着林再话都说不顺溜:“你……你个……逆子!”
宿希希不可置信地看着二人:“他是你儿子?难怪给我一项那么变态的任务,原来是偏心!亏我还牺牲名誉帮他!”
父子俩一齐看向她:她吃亏?堂堂娱乐圈大佬的儿子做她的“未婚夫”,吃亏的是他们好吧!
老头先反应过来,重重咳了一声,说:“娱乐圈就是被各种假料搞得乌烟瘴气!所以我宣布:从现在开始,拒绝假料!”他指着林再,“你的东西,不合……”
“格”字还没出来,林再搭在宿希希肩头的手一紧,另一条手臂揽住她,直接吻下去。
宿希希一脚踹开他,连巴掌都顾不上给就飞奔出去。
林再边揉腿边对目瞪口呆的父亲说:“真料假料,您自己琢磨。”瘸着腿就追出去。
老头感到五雷轰顶。
电梯门关闭的最后一刻 ,林再挤了进去。
“你就那么需要那份工作?!” 宿希希已经哭得双眼红肿。
望着她眼睛的那一刻,林再突然生起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也许已经在心里埋了很久,只不过此刻恰好冒出来:这么单纯的姑娘,怎么能做狗仔呢?只能被他这个天生的狗仔好好保护着才行啊。
他一直都用自己龌龊的思维解读她的行为,她却是从内到外的澄明。他躲了那么久终于敢正视的这双单纯到家的狐狸眼,在世上绝无仅有,他怎么能错过?
林再的双手慢慢落到她肩上,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需要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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