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清晨,天灰蒙蒙的,天气很阴冷,还下起了小雨。
不知不觉地,我看着窗外发呆。也许是天气的原因,使我想起了人生中那件最不想记起的噩梦。
那一年,我花光了所有积蓄,捡回了一条命。
90年代,我是一个高级仓库管理员,任职于Z市的港务单位,足足干了有20年。
那时候,同事挺我,上级领导赏识我,如果不出任何意外,明年我很有可能会调岗或升职。
虽然我只有小学文凭,但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卑微。
10岁不到,我早早为家里撑起了一片天。
那时候很穷,父母要打工,家里的猪是我养的,家里的鸡是我喂的,家里的弟妹是我一个一个拉扯带大的。
小妹生病那年,我们家很穷,公交车都不舍得坐的我,早早背着她走了10多公里路去找医生看病治疗。
后来小妹长大后,一直跟我最亲,比跟母亲还要亲。(小妹是我家第7个孩子)
大哥结婚那年,我把我们家最膘的那头猪卖了,让大哥大嫂的新婚生活过得美美满满。
我是老三,也是家里的中流砥柱。哥哥姐姐年纪轻轻就有了正职工作,唯独我,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我都替父母分担了。
直到22岁,我才得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仓管工作。
是我父亲做到退休的单位(国企),我是家里第3个进入这家单位的,也是单位能给家里提供的最后1个名额,算是争取到了家里最后一个铁饭碗。
我非常珍惜进入单位的机会,那时为了让自己思想不落后,为了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我私下买了很多书学习,也经常练字,所以我写得一手好字,颇让领导和同事佩服。
在单位里,我一直是很认真上进的一个。
熬了20年,媳妇都熬成婆了。如无意外,单位明年就会给我最想要的升职机会,我等这个机会很久了。
我希望家里人能以我为荣,我希望儿子在家长会上,在与同学交往的过程中,被问到爸妈工作的时候,他能自豪地告诉别人:我妈妈是港务单位的中层管理。
谁知道呢?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就在我觉得自己越来越靠近目标的时候,老天爷跟我开了一场戏剧性的玩笑,这场玩笑差点要了我的命,差点让我余生再也见不到自己最心爱的儿子……
记得那是一个反常的、初夏的晚上。天下着小雨,周围的空气有点阴冷。
我像往常一样,认真清点货物,点完就可以让工人把货物运送上火车。(开到货物要运输的城市去)
今天货物没有任何异样,交接也很顺利,我签字并看着货物顺利运上火车,剩下的工作就交接给工队外勤小良了。
当晚太累了,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倒头就睡。(那时候的办公室不但有办公桌,还有床,累了就可以休息)
啪啪啪……三更半夜的,门被拍了,我被吵醒了。
到底什么事?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呢!?
一开门,顿时我就被吓到脸色苍白。
两个警察高大挺拔地站在我面前,跟我说了一个很令人震惊的消息:林女士,我们接到你单位的报案。昨天晚上你们仓库的30吨化肥,被名为小良的职工偷运离开,你涉嫌参与了这一起偷运(盗窃)事件,请你跟我回到警局接受调查……
那一刻,我真是跳进黄河怎么也洗不清,我告诉自己要冷静,接受调查就好。
但是留在家里的儿子明天一大早,见不到我怎么办?
这么晚我又不能跟任何人说,家人会担心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直到进到警察局,我才知道,我真的猜错了:真实的世界比电视上演的要恐怖很多倍!
因为这次丢失的资产巨大,警察对我进行了长达一天一夜的、封闭式的轮流审讯。
我一直告诉他们我没有偷运、没有协助偷运,也毫不知情。但是他们容不得我辩驳,一口咬定跟我拖不了关系,即使我不是同谋,是被欺骗后帮小良出货的,也是我的失职。
除非,能找到消失的小良,能找回那一批货物,才能证明我的清白。
这次犯罪情节严重:
如果找到人,找不回30吨货物,我脱不了关系,要被判刑。
如果找到人,犯人指控我是同谋,我很可能会被判10年有期徒刑。
这也意味着,我的下半辈子有可能成为泡影。
审讯我的同时,警察也发出了追捕小良的通缉令。
从警局回来,我想死的心,一次又一次蹦出来。
人生中从来没有遇到过的苍白无力,今天遇到了。
我整个脑袋是懵的,头皮发麻让我的偏头痛犯了又犯。肚子早已饿到不行,但就是怎么也吃不下,反胃又吐不出。扶着墙壁都感到无力。
我跟儿子的爸爸前几年离婚了,这对孩子造成很大的伤害。他看起来很叛逆,一不顺心就伤害自己。
但我知道,一旦我入了监狱,他一定照顾不好自己。如果我不在他身边,谁还会像我这般爱惜他?
我什么都可以放弃,就是不能放弃爱他。
那段时间,因为涉嫌参与盗窃罪,又因为我被小良欺骗,允许小良把30吨货物拉走,属于情节严重的失职,我被单位停职了。
我坐在摇摇欲坠的破床边,掏出自己十多年来,辛辛苦苦存下来的所有家当。
看着即将离我远去的积蓄,我更想换回的是与儿子相处的时光……
离婚前,儿子一直跟着爸爸,房子比现在的大很多,零用钱又多,关键是奶奶一直惯着,孩子从小就很任性,爱乱花钱。
离婚那时,我坚决要到了儿子的抚养权,他爸爸同意了。
那之后,我带着儿子住在简陋的出租屋,墙面很多裂痕,地方又小又黑,还时不时传来隔壁屋的吵闹声……儿子经常受不了这种环境,零用钱也少之又少。
我知道,儿子虽然一不开心,就说讨厌跟我过日子,但他也一直都深爱我,跟我一起忍受着穷苦的煎熬。
如果不是?为什么他宁可辛辛苦苦省下钱来,也要在38节给我送一份特别的礼物呢?
那一天收到礼物,我被他感动哭了,平时看起来倔强得像头牛的他也偷偷哭了。
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儿子一直在用他特别的方式爱着我。
手上的钱,本来是想给儿子读高中、读大学还有将来买房子用的。看着钱,我心里顿时刺痛无比。
“对不起,我亲爱的儿,请原谅妈妈做了如此疯狂的决定!”
“妈妈自私,妈妈没用。妈妈还是希望能用金钱换回,能看着你长大的权利。”
“本来这笔钱,妈妈是想存给你的。想看着你长大,想给你买房子,娶媳妇……但现在妈妈做不到了,如果妈妈不在你身边,妈妈心里会很难受,请原谅妈妈的自私。”
“妈妈希望能看着你一天一天长大,盼着你越来越懂事,越来越明白事理,越来越懂得珍惜身边的人和事。”
“妈妈过去做得不够好,但未来,妈妈一定努力做好。”
送钱那段日子,我心里一直念念叨叨这些话,却一直没勇气告诉我儿子。
那段日子,虽然很短暂,却是我踏进中年以来,最苦的一段日子。
经常要强颜欢笑,请各种警务人员吃饭,白花花的钱一沓又一沓送出去,希望鼓励他们尽早破案。
我等啊等,等啊等,最终,案子还是顺利侦破了。
10多天之后,小良被抓住了,交代了自己的犯罪过程。整个过程我是被欺骗的,因此属于失职,不属于犯罪。
货物丢失了一小部分,我主动承担了部分赔偿后,重新回到了岗位。
虽然我们家比原来更穷更白了,虽然下半辈子,我升职的机会不大了,但我也知足。
人生在世,得不到或已失去了财富不可怕,千万不能放弃陪伴孩子的时光,孩子才是父母亲人生当中最大的财富。
后来,我还是顺利地,把儿子送上了大学……
儿童节将至,祝愿天底下所有的父母与孩子,爱在当下,惜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