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在无尽的暗夜里

诚傅先生认为，人类在上个世纪最愚蠢的发明之一，便是电视。在诚傅先生看来，被电视节目笼罩的生活，是一种愚蠢而可悲的生活。然而，他又不得不看电视，因为有时候电视就是生活。

饮酒，本来是件雅事。但一大桌子人纠集在一起，没完没了地混战，直至昏天黑地，乱花溅玉，简直就是一件比看电视还要愚蠢百倍的事情。如果人在酒醒之后听到自己在酒桌上说的那些胡话，一定会使劲抽自己的嘴巴子。

遗憾的是，诚傅先生也是有些贪杯的人，有时候也凑了别人的酒桌去装疯卖傻、说些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他怀疑自己脑子可能也会进水，应该怎么安装一个小型的抽水机抽一抽，或许会好一些。

有道是饮酒不宜人多，三五人即可，既有气氛，局面又在可控范围。也许吧。不过，在诚傅先生的想象中，饮酒的上佳境界是一对一，勿需什么下酒菜，凉拌黄瓜油炸花生之类即可；尤其不能有肉类，酒肉穿肠的人一般都爱嫖娼，那是贪官污吏的行径；所饮的酒宜绵柔醇厚而不宜奢华昂贵，若是货真价不实也会令人生厌；饮酒的环境，最好是一间书房或者画室，画桌当作酒桌，最是风雅可人。漫卷诗书，把酒当歌，自是绝妙境界。

当然，至关重要的是酒逢知己。既说知己，自不必多，一人足矣。话说回来，饮酒的要件中，别的都好办，唯独这一知己最是难得。因此，也就不必太过讲究，还是胡乱喝吧。有人说“喝死去球”，倒有些参透人生、一了百了的意味儿。好不痛快！

打麻将这事儿最是怪异。在诚傅先生看来，一屋子人打麻将，就像一群人踢一只足球一样不可理喻。有位朋友，讲起他当中学教师的妻子，喜欢抛家别子到那种所谓棋牌室去打麻将，他每次都要到那些光着膀子、肩上搭着毛巾的男人堆里，在烟雾缭绕中拨云见日，才能把自家那瘦弱的女人揪回家……

起初，我不太理解那女人的行径，直到后来她讲起，男人如何用暴躁和打骂把家变成一座冰窖加魔窟，我才知道跟没有温情和依恋的家比起来，棋牌室也是温馨的所在呀。

在信奉酒色财气的家伙们眼中，喝茶和写诗这种勾当其实都是装逼。然而，“逼是一样的逼，装上见高低”。现在喝茶的人很多，有些人揣着明白装糊涂，有些人揣着糊涂装明白，更多的茶摊儿象酒摊儿，彼此糊涂对糊涂，却怀着各自的精明，倒叫人越来越看不懂了。

诗歌是朵奇葩。随着诗意远离人们的生活，诗歌也渐行渐远，剩下一些自誉诗人的人在自说自话。不写诗的人一般不读诗，写诗的人大多也不读诗，所以说现在写诗的比读诗的人多，丝毫也不为过。诚傅先生讨厌外在的、浮夸的诗歌——与其说些不知所云的，还不如说些谐谑的大实话，即如他自做的这首《KTV》：

          没怎么玩过夜场

          可突然就觉得

          这世间，热热闹闹

          愈来愈像是KTV

          不会唱歌

          也不会跳舞

          都没有关系

          会玩儿游戏就行

          熙来攘往，人头蹿动

          别人都在玩儿

          你非要—本正经的唱或跳

          那你，就是个傻冒儿

其实，在内心深处，诚傅先生还是喜欢真切的感受和真实的表达，喜欢细微之处见性情、见气格、见精神。昨天中午去别人家串门儿，感觉像进入火药库，大家都呛着茬儿说话，一家老少随时都准备爆发……回到家里，他崩紧的神经久久缓不过劲儿来。

晚饭之后，又不得不冒了蒙蒙细雨，去金水河沿转悠了一大圈儿，才觉得好了些。回来的时候，妻在电视里看《太平轮》，他扫了几眼，大概讲的是抗日名将张灵甫将军的事情，打打杀杀的没什么意思，就进屋躺在床上，翻出去年深秋的旧文，改就一首《夜凉如水》：

          那些虫子

          怎么沉默了

          这么静

          亦这么美好

          却看不见

          夜月似秋霜

          惟听得

          自己的心跳

          也嗅到了

          自己的身体

          有那么

          一丝丝温热

诚傅先生也清楚，人只有在夜深人静，躺倒在床的时候，才能做些比较自我的事情。天亮的时候，就会有新的号角吹响，每个人都必须奔赴自己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