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杯茶 | 17 邈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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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春节,乔家一家时隔多年终于吃上了一餐正常的团圆饭。


乔爸的健身房如今运作得很好,扩大了店面也开了分店。不仅如此,乔爸还投资了当下热门的keep fit简餐和排毒果汁,生意也是蒸蒸日上。另一边,乔妈的茶餐厅顾客量开始稳定,为了保持口味,并没有打算开分店,所以也不用像从前那么操心,事务基本交给了经理,自己反倒跟乔爸到处旅游了。

“快快,把我调好的酱拿过来,红烧狮子头就快焦了!”乔爸在厨房里拿着锅铲火急火燎地说。

乔妈不会做饭,所以只负责煲汤以及给乔爸打下手。

乔之把头探进厨房,想问问需不需要帮忙,却被乔爸赶了出来:“乔儿,听话哈,油锅烫,你别进来了。很快就好啦……”很快爸爸的声音便被滋啦滋啦的油声盖过去了。

乔之只能摆好餐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春晚还没开始,央视正在进行后台的采访。乔之瞧着里面一群穿武打服的十来岁小孩儿,感叹他们那么小年级就得闻鸡起舞的不容易。

记者采访了其中一个小孩儿,那小孩站在镜头前,竟无半点扭捏状,整个人看起来身姿清朗,眼神也是十分地神气,像极了……辛召南小的时候。乔之看着看着便笑了起来。

这时候辛召南正好来了电话。

“在干嘛呢?”天冷,他的鼻音有些重,莫名有种呢喃的意味。

“看电视呢,你呢?”

“在想你啊。”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害羞。

乔之很少听到辛召南说这样油腻腻的话,心中觉得甚是甜蜜,于是回道:“这么巧!我也是耶!”。

这种话一般是她说的。

听见辛召南在电话那边笑得很是爽朗,乔之也跟着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你有多想我?”乔之撒娇着求证。

辛召南以前不明白,女生求证真心到底是太没有安全感还是太可爱,但此时他可以确定,乔之是可爱。太可爱了…

他一边想一边掐着遥控器换台,春晚刚好开始了,于是他笑着回答:“有春晚的观众那么多。怎么样?比你多吧?”

乔之先是满足地笑了会儿,而后又刻意找茬儿似的说:“切!春晚的观众越来越少啦!”

这时辛召南突然一改散漫的语气,认真地说道:“我很想你,我们等会儿见面吧。”

乔之先是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才知道他是真的想她了。一个人如果藏不住自己,都不用看眼神,听语气就能知道。


乔家一家就着春晚下饭,乐呵呵地竟然吃了一个多小时。吃完饭,乔爸乔妈又轮着给乔之喂了些水果。乔之实在是撑得慌,只好找借口逃回房间。不一会儿,乔爸乔妈便看见她穿戴整齐地准备出门了。

“去哪儿啊?”乔爸故意绷着脸问道。

“跟朋友出去玩儿,放烟花。”乔之满脸堆笑,又补充道:“十二点前一定回来!”

“过来!”乔爸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严厉。

乔之被乔爸的态度吓到,走到他面前的姿态变得有些畏缩。只见乔爸从衣服里掏了掏,拿出来一个大红包,特别大爷地说:“拿去花!”

乔之接过红包,吧嗒亲了乔爸一口,回头看到乔妈,又挂在乔妈身上十分亲热地蹭着她。乔妈被女儿的姿态笑到,只好从兜里掏出个红包,塞到乔之大衣里。

“小样儿!早点回,注意安全。”乔妈揪了揪乔之的鼻子,有些不放心地叮嘱她。

“知道啦!”乔之踉踉跄跄地在玄关穿好鞋,便手舞足蹈地跑出门了。

乔爸乔妈看着女儿的背影,心想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有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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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晚上,在外嬉闹的尽是年轻人。辛召南和乔之都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于是买完烟花,便去了云一桥下的那个河滩。

辛召南拿着打火机,在河滩边上一个接着一个地点着小型烟花。璀璨的烟火映在他的脸庞上,有种说不出的少年气。乔之拿着仙女棒挥舞着,反倒被这幅画面所吸引。

他的鼻梁依旧那么高挺,看起来有股硬朗气。而笑起来时露出的两个酒窝,常常巧妙地将这股硬朗气盖过,剩下的,是清晨时分带了露水的阳光气息。乔之喜欢他这幅模样。

即使他有多副面孔,但总归待她的那副是鲜活的。

可惜那烟花明艳艳的,有些刺眼。辛召南背着光,此时留给她的只有一个剪影,欣长而瘦削。

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吗?乔之觉得他终究是不属于任何人的,所以也不会是她的。

辛召南回过头,看见乔之有些悲伤的眼神,不明所以,但还是上前紧紧抱住了她。

“怎么啦?”辛召南问。

“没。”乔之平复了一下心情,又说:“在想,你怎么这么帅?真想把你偷回家!”然后,反应过来,觉得自己似乎说出了潜意识里的想法,整个脸都红了。

辛召南看着她,笑得意味不明。乔之抬头看见这样的笑容,恼羞成怒,于是奋力挣脱他的怀抱,自顾自地找着还没点过的烟花。

乔之往河滩边上走着,冬天的风入骨,吹得她打了个寒颤。这时辛召南突然跳到她面前,把她吓了一大跳。乔之本能地想要推开他,可是辛召南却牢牢地抱住了她,俯下身轻轻啄了啄她的嘴唇。乔之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眩晕了脑袋,表情有些发蒙。

辛召南看着乔之的表情,觉得可爱至极,又俯下身连着亲吻了几下。乔之反应过来,害羞得头都不敢抬,却见辛召南悄无声息地把的手伸到她眼前,手上还拿着一个…红包。

“新年快乐…永远快乐。”辛召南呼着寒冷的空气,鼻音很浓地说。

岁岁平安。红包上面写的字,是他对她的祝福。他希望他的女孩儿岁岁平安。

乔之盯着红包看了好一会儿,才确认是送给自己的。她抬起头,眼中有了氤氲,却用力地抱住辛召南,使劲儿踮起脚尖,深深地吻回她的男孩儿。

那个时候谁不想天长地久?只是经年之后,我祝你此生平安顺遂,却只能祝自己勿忘心安。


过完年,乔之不喜欢的春天就这么来了。但是黏糊糊的风却吹来了好消息。

乔之去年在艺术中心的那场钢琴演奏,受到一位德国交响乐团负责人的青睐。那位负责人通过辜老师找到了乔之,说是今年在中国有几场表演,希望她能够在这几场音乐会中担任钢琴手。

乔之对此不明所以。一般乐团都会有自己的钢琴手,这样的好机会哪里轮得到她?她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角色。因此,最后是在和辜老师的多次商讨下,乔之才决定抓住这个机会。

乔之把这个决定告诉爸爸妈妈时,他们沉默了一阵。乔爸乔妈一直都希望乔之可以朝着现在的方向走,以后能够顺利接手家中的小生意。乔家虽说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能让她这辈子不愁吃穿。乔爸甚至早就替乔之张罗好,毕业就让她去美国那边再进修个MBA,学历在手,说话底气比别人都足。

乔之见过乔爸深夜的时候,详读各州的法律,用笔记本记录美国各州的安全问题。那时电脑幽蓝灯光她还印象深刻。可是乔之说完自己想法的第二天,乔爸还是打电话给她,同意了她的决定。

乔之有时会想,这个世界上,能让人挺直脊梁骨做人的,不正是那些明目张胆的爱吗?

家人就是底气啊。


加入交响乐团后,乔之的日子变得异常忙碌,甚至跟辛召南的见面次数都变得少了起来。如今反倒是辛召南不满了。

五月份是辛召南的生日,乔之翻了翻日历,发现自己那天人在B市,当晚要进行交响乐团在大陆地区的第一场表演。

辛召南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表情有些失望。他那么忙,肯定是没有办法陪她去B市的。

因此辛召南生日那天,乔之托白妮给他送去了事先准备好的蛋糕和礼物。那天晚上表演完,还没来得及卸妆,乔之便跟辛召南视起频。

她偷偷地,趁大家不注意,坐在钢琴前为他演奏了生日快乐歌。乔之对着镜头里的辛召南,带着害羞又甜蜜的语气说:“生日快乐呀辛召南。”她唱:“祝你幸福,祝你健康,祝你前途光明。”

负责人Richard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揶揄起来,说:“Chole你真可爱。”Chole是乔之的英文名,在乐团里只有乔之是中国人,大家都用英文名。乔之朝着Richard露出美少女标准式微笑,调皮地说了声谢谢老板。Richard被她逗乐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表演结束第二天,乔之从北方回到南方,发现天气一如既往的黏糊糊,怎么也提不起兴致。可是一想到要去见辛召南,便迅速恢复起了元气。

梅雨时节已过,可是天空依然不肯示弱地下着雨,刚开不久的芍药被打落一地。乔之打着伞,在辛召南部门所在办公室楼下等他,却不料先看到陆卿卿。

陆卿卿看到乔之,先是惊讶,但是很快就笑着上前打了招呼。乔之也有礼貌地回复了陆卿卿,于是两个人就闲聊起来。

“学妹好厉害呀,这么年轻就当上乐团钢琴手。”陆卿卿每次一上来就毫不含糊地夸她。“不过,我还在想阿南昨天怎么看起来那么低气压,原来是你不在。”

乔之含含糊糊地想混过去,不跟陆卿卿讨论这个话题。她知道她想说什么。乔之看到了,昨天跟辛召南视频的时候,陆卿卿是在旁边的。辛召南那个时候在部门工作,刚好陆卿卿也在,他便做了个人情,请她吃了块蛋糕。

这些她都知道的。陆卿卿如果想让她心里不舒服的话,那么她还没开口就已经成功了。

这时辛召南正好工作完出来了,看到乔之,脸上立刻扬起了笑容。乔之一股脑跑上前去,搂着他的脖子傻笑个不停。可他抬眼,看见陆卿卿正带着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便不自觉地扯下乔之的手,端正了两人的姿势。

陆卿卿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然后便转身走了。辛召南见她走远,才牵着乔之的手,准备带她去吃饭。

那天辛召南点了一大桌子菜,想替乔之接风洗尘,可是乔之却没什么胃口。他当她是天气热了吃不下饭,也没有想太多。

乔之每年的上半年总是过得不太平。先是春天潮湿的天气让她整个人都变得很丧,可夏天一旦到来,她却连饭都吃不下了。

只是这年的厌食来得有点早。大概是从这件事之后,乔之便开始进入吃不下饭的状态。也是这一年,乔之瘦成了皮包骨。

她从前听人家说,幸福的标志就是发福,她苦笑着审视了一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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