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4号故事：黑子是条狗

黑子是条狗。
同样是狗，黑子却不像二胖这样长得呆萌可爱，就是村子里最常见的土狗。但黑子和二胖一样，也是腰特别细，眼睛珠子特别亮。而且也是一条特别聪明的狗。它见了陌生人，咬得可凶了。可是你要是告诉它：“黑子，不能咬。这是自家的人呐。”它就能记住。

黑子以前是我家养的，大概是因为它到处拉屎，吃的又多，还老跟男狗过夫妻生活，回来没完没了地生小狗，妈妈不是很喜欢它，就把它送给了叔叔。

叔叔一家不像我妈，那么不喜欢狗。

黑子归叔叔养之后，每次看到我和妈妈都很高兴，总想跟着回来。我们总要告诉它好多遍，它才肯回去。或者要朝它身上丟土块，它才回去。或者要斥责他，它才能明白过来，不再跟着了。

有一次叔叔婶婶去地里干活。
收工后，大家都走，怎么叫黑子，黑子都不走，于是只好都走了。
回来一检查，就发现有个东西落在地里，忘了拿了。
黑子原来一直都在原地守着。

有一天，黑子不知道为什么又在我家门口出现了。这是个夏天，黑子忽然从外面奔跑进来，嘴里吐出恶心的腥黄苦绿的东西，抽搐了几下，就死了。

我说过黑子是一条聪明的狗，所以它死了，爸爸感到很难过。于是他老人家把黑子的尸体背回家，送给爷爷扒皮吃了。

我一直不知道历来健康的黑子是因为什么死的。直到最近，发现雨馨坚决不让二胖吃鸡骨头。因此鸡骨头很细很尖，和别的骨头不一样。
狗吃了会把肠子扎破。肠子破了，也就死了。

我想，农村人养狗从来没什么讲究，也不知道这不能吃那不能吃，也许黑子就是因为吃了谁家的鸡骨头渣子死的呢？

后来，我上了大学，又后来，到北京参加工作，不怎么在家呆了。偶然回去，叔叔和婶婶还会指着院子里的狗说，“看，这狗就是黑子生的。”

等到黑子的孩子都已经成为老狗的今天，婶婶到北京的医院检查。她得了脑瘤，是最凶险严重的那一种。我们都知道，她也许活不长了。
婶婶生病以后，娘家的人很生气，总是说叔叔：“她脑子里长了东西，是不是那次你们吵架，你打她的头打得太厉害了？”
大家想来想去，不能想不出别的什么生病的原因。
认为脑袋里的瘤子是撞脑袋撞出来的乡下人是愚蠢而可笑的。
但问题是，我们常常都是这样愚蠢而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