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已随南风逝

一    北国,那破碎的天空

十二月的北国,冷寂的天空,飘荡着细细碎碎的飞雪,永远热闹非凡的街头人头攒动,下雪时,是看不见雪的,落地即化,变成团黑乎乎的烂泥,如果想看雪只能去郊外。

当然,我的眼里是看不见那漫天的雪白,更不愿去郊外看雪,那是一件多么矫情的事儿。现在,只能窥视这满地破碎的狼藉。

嘈杂的月台上,一个人神情恍惚地等一列绿皮火车,等着它能尽快将我带离这个早已冰天雪地的世界。

刚才那一幕,会如此鲜血淋漓地展现在我满怀欣喜的眼前,刺痛那颗始终柔软的小心脏,我不断地麻痹自己,那只是幻觉。

可是为什么,我却在他们惊慌的眼下,拎着他送我的黑色小坤包,连衣服都没拿就夺门而出......

我要去哪里?我为什么要逃离?他有没有追出来?

我不知道。

心早已痛得失去知觉,当我恢复知觉的时候,已然站在月台上, 我手中拿着一张回家的票。

突然,眼前浮现了三年前的那三张绿皮火车票。

散发着浓浓油墨香的票上,赫然印着三个名字:叶南生、张章、李诺。

而今,蓝色的返程票上只印着“叶南生”。

火车上,我偎在窗边环抱着瑟瑟发抖的身子,眺望着渐行渐远陌生又熟悉的城市……

“南生,做我的女朋友吧!”

当张章深情地望着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流泪了。

这句话,我等了很久,似乎有一个世纪。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我生命中从此出现了一个他。

六岁那年,我家对门搬来了一户人家。

一个日光烂漫的午后,对门一对年轻的夫妇领着一个小男孩登门拜访。

“我是张诚,这是我的太太杜芸,还我的儿子张章。以后就是邻居了,请多多关照啊!”

“哪里,哪里。远亲不如近邻,以后我们就互相照应吧!”爸爸笑眯眯地说。

“南生,快叫叔叔、阿姨,还有哥哥。”

我怯生生地从母亲身后探出半颗脑袋来,扭捏着始终不肯上前。

“南生,你好!我是张章,今年8岁,你几岁呢?”他伸出一只白净的小手,朝我走过来。

“我叫叶南生,今年7岁。”我胆怯地说。

“那好,以后你就叫我哥哥,我会保护你的。”

“哦”

身旁的大人听到我们的对话,不约而同的一起笑出声来。

也许,从那时起,我们的命运便牵扯在一起......

“小姐,醒醒!”一阵温柔的叫喊声将我从亦真亦假的梦中惊醒。

我抬头,睁开被泪水浸泡过的又红又肿的双眼,也许是在做梦的时候不知不觉流淌了泪水,眼睛痛得无法正常睁开。

“给,用消毒纸巾擦一下眼睛。”

朦胧中,一张纸巾递到了我的手边。

搞不清楚状况的我,头痛欲裂,想也不想的接过眼前的白状物。

擦过眼过,一阵冰冰凉凉的感觉在红肿的眼睛上漫延开来。

我终于看清了眼前的这个人。

确切地说,是一个男人,一个很英俊的男人。

穿越广阔无垠原野的火车,不急不缓的行进着。冬日温润的阳光就这么赤裸裸穿过玻璃窗,停留在他俊朗的眉梢上。

修长的身型,立体的五官,如果不是在火车上遇见,我会以为我遇见了古天乐,只是他的皮肤比古天乐要白一点,整个人看上去要温润得多。

“你好先生,刚刚是你在叫我吗?”我木讷地问道。

“小姐,你刚好坐了我的位置。”他轻扬了一下手中的火车票。

我低头在包里搜索半天,终于看了一张与此座不符的火车票。

“不好意思啊,先生。”我羞惭地准备起身让坐。

原来,我气急败坏地从家里冲出来,一心想着离开这个鬼地方,来到买票窗口才知道今天的票已经卖光了,只剩下几张站票。

当时头脑中一片嗡嗡作响,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坐火车,还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记得那年,爸爸带着我去广州走亲戚。从蓝城出发,要坐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

由于那时家里条件不好,爸爸买了一张站票。那二十多个小时,我们被晃荡得晕晕乎乎,我的五脏六腑几乎吐得干干净净,最后在广州大病了一场。

从此,再也没有买过硬座火车票。

尽管,现在想起来那的确是一个恶梦。可是,那又怎样呢?跟北国这座让人绝望的城市比起来,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到这里,泪又无声无息的落下来了。

“小姐,你没事吧?”他侧身对站在走道上手足无措的我问道。

“没事儿,谢谢你刚才的纸巾,眼睛现在好多了”我强忍着噙在眼中的泪,牵强地微笑着说。

“如果你不舒服,位置让给你,我出去抽支烟。”说完他便起身朝吸烟区走去。

黑色风衣下的他,有淡淡消毒水的味道,背影是温暖,干净的。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也许我睡得像死猪一样沉吧。

等醒来时,天色渐渐暗下来。窗外,最后一抹夕阳,深情地挂在天边。

抬起头,侧眼瞧去,他正斜靠在身旁的座椅上,全神贯注地看书。我乜了一眼,书名是《穆斯林的葬礼》。

一种无名的好感油然而生……

生活就是这样,无论你的境遇如何,世界依然永往无前发展,时间不紧不慢的朝未来奔腾……我们所谓的痛苦,所谓的忧伤不值一提。

夜渐渐沉下来,我哭到红肿的眼皮,无精打采的耷拉着,不知不觉又在火车的摇晃中进入深度睡眠……

“嘿!小姐到站了”身边的人轻轻地推了我一下。

我猛然惊醒,听到到站“西原”的播报。

“到西原了”我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起身挎上此行唯一的行李——小坤包。

“哦!先生谢谢你!”我想起自己一路坐着他的位置。

“不客气”他露出好看的微笑。

“叶南生,我们一下车吧,我也到西原。”他突然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来。

也许当时神思千里去了,跟在他身后,晃晃悠悠地挤出了车厢。

一出火车站,我禁不住打了好几个个寒颤。

十二月的西原之夜,已是冰天雪地,冷得人不敢张嘴呼吸。

“南生,穿上它吧”他拿出一件黑色羽绒衣。

面对寒冷,面对生命之忧,这衣服必须得穿,要不然今夜我会冻死街头的,我心下暗想到。

当温暖回归,大脑也恢复正常。

“先生,怎么知道我叫叶南生?”我惊讶道。

“再次见面请多多指教,我是你的学长许弥生。”

嗯,学长?我何时冒出个学长来着。我千思万想,追溯我读过的每个学校。却始终想不起这样一个人物来。

“不用想了,我们先回家吧!我也是土生土长的西原人。”他笑着说。

接着,他便精准无误地把我送回了家。我也就鬼使神差般的由着他。难怪我妈说,我这人就是太单纯,如果有一天,我遇人不淑,被人贩子卖了都还在替人数钱。

“叶南生,我还会再来找你的。这段时间,你就在家里呆着。哪里都不许去。懂吗?”他斩钉截铁地说。

我站在家门口,若有所思地想着,并没有回答。连一句再见也没有说,只是呆呆地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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