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高门

母亲自带傲气,常以“崔”姓为荣,常说她的“崔”是:天下第一高门,北方豪族之首。也常阔气地说“天下崔姓是一家”。

我们打小就听惯了她自傲的语气。听熟了她们崔姓家族的荣耀。那些闯关东下江南避西蜀走台湾的舅舅们的各种在异乡勇敢地立足立身的辉煌的故事,常让我们艳羡向往:远方。

还有那个姥爷,母亲回忆里的姥爷,行事做为就是偶像一样地存在我们心里。

姥爷活到九十九,饱吃饱喝午睡养神时打个哈欠就乘鹤去了。

母亲不说姥爷当过土匪头子,她给我们说姥爷当过响马:“山东的响马”!声名赫赫。

八百里沂蒙,端地是好山好水好风光出好汉子。

好汉子招了安,解伙归田,饮马汤汤沂水边,年过花甲尚能从古镇楼墙翻身而下稳稳落地。使得子弟兵们惊羡服膺。

走在街上,般般少年只见这瘦小平蔼的老汉文质如先生。

不见这老人在史无前例的那十年中的睿智变通和硬朗气骨。迫得那帮革命有理们相顾无语。只得放人。

直至后期那革命头头们直接跪地哭求:爷爷,好爷爷,我的天王大老爷,求你了,别进京了!饶过我们吧!

每一听,都不厌。

老年的母亲依然爱说这些事。依然那么引以为傲地贵气傲气。

像天生的贵族。

虽然这没落的贵族有粗糙干裂的手,有风吹日晒的脸色和常年不管哪件都沾着洗不掉的泥巴印迹的衣裳。

但这些仍不妨碍老娘亲的贵族范:吃得下,睡得着,不诉苦,不长舌。泥一身,汗一身,回家路上还不忘折些野地里春天的花,夏天的叶,秋天的果,冬天的枝桠,插在堂屋正厅的花瓶里。

老父亲常在我们面前秀“有妻如此,夫复何求”的神气。

看老太太兴高高地踩着三轮车风快地又去给人家栽蒜,干那一天六十块钱的活计,怕落后别人似的样子,我和老父亲无奈地相笑。

活着干,死了算。是这天下第一高门豪族的族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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