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国庆节的火车

镇江老火车站

二零一五年九月三十号晚，虽然有雨， 但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夜晚。然而因为隔天便是国庆长假，所以这一夜，注定会和以往的很多夜有所区别。

为了方便赶上第二天的工作，我按照往常习惯购买了Z282次普快。这趟火车的发车时间一般在22：23分左右，经过大约40分钟的车程从镇江站到达南京站，届时我可以从容地坐上一班空旷的地铁到达住处附近，再叫上一辆电三轮或出租车回到寓所。这一切我都盘算地相当精细，并且从没出过岔子。然而今天之后发生的一切，却彻彻底底地砸碎了我的如意算盘。

检票前，我巧遇了一众本市的驴友，相谈下得知他们组团准备前往包头，计划用5天半时间徒步穿越沙漠。看着他们一个个大包小包的样子，我是相当地眼馋。从检票口到月台，我们聊了很多。最后在我的高声祝福下，大家便分道扬镳了。我喜欢看这些活力满满的人，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就好像在看未来的自己。有一天，我也会重新背上行囊，去那些粗狂的风里闯荡。而且我相信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因为我的魂灵，早就遗落在风里了。

说罢这一插曲，聊回正题。当我拿着票走到等车的地方时，那里已经围了一大堆的人。几个穿蓝衣服的列车员正站在最上方的台阶上大声解释着什么。从乘客们的表情中我可以看出他们的沮丧和愤懑。一打听才知道，由于即将进站的火车已经过分超载。所以工作人员们希望我们可以坐下一班车走。否则要么改签，要么退票，不然自己想办法挤上去。

这怎么能行，大家时间都计划地好好的，况且现在过节期间票务紧张不说，那些外地的乘客退票了晚上住哪？而且坐下一班火车路线不同还要不断倒车，对于急着回家过节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灾难。

由于我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新鲜之余还很兴奋。可是其他乘客却心急如焚。为了安全起见，车组人员不得不叫来警察以维持秩序。那些身穿甲胄的警官可真威风，手中的执法记录仪齐刷刷地对准我们，像严防着一群暴徒。是的，我们就是一群回不了家的“暴徒”，我们扛着大件“武器”，情绪激动，只为了能登上那一趟回家的火车。

外面雨越下越大，局面依旧僵持不下。列车员提议票买的远的先上车，其他人再想办法。并且不断强调是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让我们多理解。其实我们也知道这些普通车组人员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可是感同身受向来就是一句谎言。我们是温顺的良民，愿意体谅，作出让步，听从指挥。可是关于票务体制与系统出的错，如何能简简单单地用一句相互理解就让我们普通民众来承担？

我相信一个挑剔的客户群，才能培养出一个杰出的企业。正如我们对这个社会，对这个国家一样。我们可以理解，但拒绝含糊。默许这个社会的现状就等同于放弃了使它变好的职能。是错的就要挑出来，剔除了，系统才能完善。

火车在晚点了20分钟之后终于缓缓驶进月台，透过车窗可以看到里面的人完全紧挨着，扭曲着。我站在车外，庆幸自己还能自由地挥动手臂，大口呼吸。我感觉我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不喊出来就会窒息。

可是我喊不出，因为身边的警察同志正板着一张严肃的脸盯着我们。

一番混战之后，我和另外几位决定留下的短途旅客，目送着那列臃肿的火车，晃悠悠地消失在了风雨之中。

等到我们挤上下一班列车已近凌晨，本来开往包头的蓝皮车也换成了去往沈阳的红皮车。我们几个南方人一上车便感受到了北方汉子们的豪爽热情，大家很快聊成一片。在憋屈的铁门旁，我们一个挨着一个，用极近的身体，真实演绎了什么叫做五湖四海大团结。

很快时针便过了十二点。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国庆节快乐”，声音虽大，却很快湮没在了隆隆的火车声里。

我望向窗外，雨依然没停。可是这一夜，总算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