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左翎

2010年的时候,我还是个骑辆自行车都恨不得横在马路上撒野的狂傲的初中生,自以为经历过些世态炎凉,倨傲地旁观着那些早恋、怀孕、打架、吸烟和酗酒在这个不大的县城里发生发展和结束。看着一个个从学校退学而过早走向社会的小痞子表面冷笑着却又从心底深深地羡慕着。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他,同校七年却从未同班的他。

2016年春节,我们正式相识,却像两个相识已久的老友。

他站在路边一块高高的隔离栏上,一脸灿烂地向我招手。

"喂,丫头,是你吗?"

前一天下的雪像是融在他的笑容里,亮晶晶熠熠生辉的不知是他眼里的光还是阳光融化的水珠。他披了件黑色的夹克衫,笑嘻嘻地向我招手,一笑却又显得那么痞气十足。

2016年夏天,他叼着烟,两脚跨着一辆电车,像个玩世不恭的少年。阳光下的眉眼柔顺却又隐隐透着一丝苦涩。你竟是有什么苦衷吗,但我没问出口。

我笑着递给他一杯奶茶,爬上车。

坐在时速40公里的电车上,吓得我紧紧抓住扶手,却也有幸第一次听他讲起他的故事。

简直是一个传奇。

2010年,初二的他离开了那所平静之下却暗藏着龌龊的学校,独自去打工。

车子停在了位于郊区的大水库,七月份的夏天的那一股子闷热在这儿却感受不怎么分明,他倚在傍水的栏杆上,掐灭了烟,笑,“这么多年,我终于还是赶上了你们。”明明该是得意,可他的笑中竟被我读出了一丝无奈,一晃眼,似乎又只是错觉。

2015年高考,白天打工一天的他并没有放弃学习,最惨淡的一个月,为了全心全意地学习,他干脆辞掉了所有的工作,用几个月的时间,自学了三年所有的课程。

上天从来不会亏待拼命的人。

2015年九月,老兵退伍,他作为一个成功考上军校的新兵蛋子只身去了福建。

“我给你讲讲部队里齐步走立定。”七月的风中夹杂着着一阵阵的燥热,行驶在快要拆迁的老房子里,几乎要飞起来的电车也只是带来一丝丝转瞬即逝的凉意。那句话,也像是散在一片空灵里。

都说新兵最苦,但不是兵,谁也无法感同身受那般苦,不仅是身体上的苦,还有无尽江南烟雨里思乡的苦。

三年未归的他叹了口气,目光空灵望着远方,“你可知道火车驶进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车站的时候,内心有多么癫狂。”他用了癫狂这个词。是啊,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隔着秦岭隔着淮河,隔着万水千山。即便只是半年回家一次离家三百多公里的我,到学期末也会是止不住地想家,更何况是他。

"好热啊……"我笨拙地试图转移话题,换来的却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走,丫头,我带你去个地方。"原本还是一脸沧桑的他竟是忽然转变了脸色,一抹小孩子的喜悦浮上他的脸,我一愣,只是连话都忘了说,听话的爬上车。

只是心想这不大的县城几乎也被我们一下午转遍,满腹疑虑地思索他要去哪儿。但作为一个出门必掉向,学校门口都能迷路的路痴,我也只能任由他带着去哪儿。无奈的笑笑,告诉我我也一定不知道,所幸就更为淡然地享受这车后座的惬意。空气渐渐凉爽,有淡淡的青草香,我闭着眼睛,感受这久违的清爽。

一路寂静。


太阳时而从厚重的树荫里探出头来,投下斑斑驳驳的碎影,车子转弯逐渐开始入山,我恍然,这个天气不恰是山中最为舒服!

车子绕着山路转了一遭,爬上很陡的坡,停在了那家似乎废弃已久的农家乐,我俩坐在满是青苔的石凳上,微凉的风穿过汗津津的额发,好不舒服。

我笑嘻嘻地说,"哥,真是个好地方。"说完变魔术般地在口袋里掏出两根棒棒糖,"吸烟有害健康。"

他一愣,接过荔枝味的棒棒糖,宠溺地摸摸我的头,"丫头鬼机灵。"

"哥,给我讲故事吧,你们军校里面肯定有好多故事吧!"我眨眨眼,最爱听故事的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兵哥哥。

"那好吧,就讲讲第一次五公里拉练的故事吧。"

那年他独自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有的只是一颗年轻的心和一腔热血,南方气候的湿润让这个初到的北方汉子吃尽了苦头,水土不服的症状加上高强度的训练更是雪上加霜,想家,身体上的疲惫和心理上的痛苦不断考验着他的毅力。终于还是迎来了第一次全装五公里拉练。沉重的装备压的本就瘦弱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刚开始还能够强撑着跑下去的他最后只剩下机械地迈动步子,“当支撑到那个极限以后,整个人都像失去了意识,只有机械的行动,像一具脱了窍的行尸走肉。”只是当班长毫无感情的说出,“这仅仅是活动下筋骨”,整个天都要塌下去。

有时候他会问自己,你值得吗,千辛万苦来到这个地方受苦。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咬牙坚持之后的一句,你已经受了这么多苦。

他又点燃了一支烟,我没有拦他。

他最终也没有倒下去,成了那铁骨铮铮的汉子。也难怪看《战狼Ⅱ》的时候恍然觉得冷锋身上有他的影子。

日头西斜,他熄灭了最后一支烟,“丫头,上车。”

其实他的故事讲了许多,但我想那些也许不适合由我再来讲出来,或许有些东西,本身就是要成为秘密的。

下山的盘山小路很陡,他却愣是把油门加到最大,吓得我在身后惊恐地大喊,他停下车,掏出手机,笑嘻嘻地让我录段小视频,我害怕地打不开微信,摄像头扫过,空留下一路飞驰的树影和我惊恐的大叫。

一年多了,嘿,兵哥哥,你还好吗?我在等你回家请我吃酒啊。


后记:兵哥哥确有其人,他也确实给我讲过许多故事,但一来,有些故事不好讲出来,二来牵扯到一些问题我也并不十分懂,只怕瞎写会歪曲事实。另外嘛,兵哥哥也拜托我多次让我给他介绍对象,借由此文,也算是给哥哥做个征婚了,免得老是嫌我。兵哥哥明年回来,两年不见,又会有什么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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