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小网吧的玻璃门被人用拳头狠狠地来了一记,混混模样的青年男子低声咒骂着什么,又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他叫唐泽岁,今年刚十九,左耳上却已经打了五个耳洞,这一片的混混没有不认识他的,人送外号“五哥”。
不过背地里混混们更喜欢叫他“杂碎”,因为他不光偷生人的钱,连熟人的钱都偷。啤酒、香烟、钥匙串,钱包、手机、电动车,只要他想偷,警察都得捂好兜。
这番出神入化的手上功夫全得益于他的赌鬼老爸。唐泽岁五岁那年,他妈就喝农药自杀了,因为他爸输光了家里一切值钱的东西。自那以后,唐泽岁就在嘈杂混乱的棋牌室里,靠扮可怜来蹭吃蹭喝,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到了十来岁,开始蹿个头的唐泽岁已经没法博得同情了,他爸就让他去偷,专偷那些打牌打到昏天黑地不知身外物的赌鬼,三分归他买吃的,剩下七分算孝敬他老子的。
大概是潜意识受他妈自杀事件的影响,唐泽岁从来不偷女人的钱,他向来看不起欺负女人的孬种。
前天唐泽岁正在街上闲逛,看见几个穿着校服的黄毛小子对一个穿着同样校服的女生毛手毛脚,他下意识的就冲过去拉开了几个男生,并给了头发染得最黄的小毛头一脚。那小子没有防备,被一脚踢倒。旁边的几个黄毛见状就一齐扑上来想制住唐泽岁,缺扑了个空,只见唐泽岁轻巧的闪出来,从背后用手刀挨个劈晕了他们。
一转头,那小女生早已吓得跑没影了,唐泽岁对着地上唯一醒着的黄毛放了几句狠话,也手插裤兜作潇洒状离开。
没想到,当天傍晚,唐泽岁就被“地头蛇”赖子哥找上了。原来那个被踹的正是赖子哥的堂弟,平日里还没有人敢打过他,这下在小弟们面前出丑,他怎么可能放过唐泽岁。于是他向堂哥告状,一说到左耳上的五个耳钉,强哥就知道是“杂碎”了。
“大家都是出来混的,道上的规矩都明白”赖子哥先开口了:“今天你打了我的人,我这脸上挂不住啊。”
旁边几个小弟的袖管口露出金属的光泽,来者不善!唐泽岁脑子飞速运转,他赔着笑:“赖子哥的面子哪有人敢不给,我也不是不懂规矩的新人”说罢捡起地上的啤酒瓶,照着自己右腿猛的一敲,玻璃碎片四溅。“小弟我用右腿踢了一脚”
赖子哥冷笑:“算你识相。”一挥手招呼小弟们撤了。
唐泽岁知道以后在这是不好混了,他简单处理了伤口,酒精一淋,纱布一包,便向车站去了。他连夜搭车到了隔壁市,路上安慰自己“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到了别的地方就不用给他老子上交“赡养费”了。
看着陌生的街景,唐泽岁决定先爽几天,他一头钻进网吧,跟各路“牛鬼蛇神”大战了两天一夜,才因为没了网费被胖子老板“请”了出来。
不怕!哪里都饿不死手艺人!少管所七进七出,派出所熟人遍地,弄点钱来花花对他来说还不是小事一桩?
借着夜色的掩护,唐泽岁开始在街上寻找起猎物,细小而犀利的三角眼打量着每一个行人。前方男人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对中年男女。男的穿一件褐色夹克,看走形的身材和错杂的白发估计有五十岁上下,右手亲昵的搂着女人的腰。那腰臀扭得晃眼,酒红色的发尾也随着一荡一荡,劣质香水的味道随着风直冲他的脑门。
男人高声跟女人炫耀今天又赢了一千多之类云云,又伸手从后面的裤兜里掏出一个磨得黑亮的钱包,在女人面前晃了晃。女人的娇嗔让唐泽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当即就决定是他们了。
他小跑着追上去,胳膊肘用力的撞了一下男人,同时熟练的顺走了男人刚放回裤兜的钱包。男人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怒气冲冲的指着唐泽岁的背影大骂:“哪里来的小杂种,走路不长眼的!”可惜男人却不知道今晚花天酒地的计划泡汤了。
唐泽岁一路小跑着来到了他并不知道是哪儿的一座桥上,脚步放松下来,从外套口袋拿出刚刚的“战利品”,在手里掂了掂,还挺沉。他心喜,今天撞大运了。
不过,他也撞鬼了!
唐泽岁右前方的护栏上,赫然立着一个披头散发的鬼。这时候最关键的是什么,出来混的人讲究三个字:沉住气。反正跑也跑不过鬼,倒不如拼一拼,饶是鬼也怕不要命的。唐泽岁深吸一口气,慢慢的把钱包放回外套口袋,紧张的盯着鬼的下一步行动。
那鬼背对着他,长发散乱,看不见脸,一身白色的长袍罩住了身体的大部分,再往下看,是一双不大的脚……有脚,那就不是鬼了嘛!虚惊一场,唐泽岁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那人的身体却开始向前倾,随着“扑通”一声消失在了桥上。唐泽岁愣了一下,这是……有人跳河了?
“呸!今天算老子倒霉。”唐泽岁虽然嘴里骂着,但脚上却毫不犹豫地蹬掉了鞋,一跃也消失在了桥上。
河水一片漆黑,幸好那人没被冲得太远,唐泽岁划拉了几下就够到了手,不过穿着衣服游泳着实不容易。他一手奋力划水,另一只手从背后穿过腋下,反抱住那人,柔软的触感提醒着他这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
唐泽岁紧紧地抱住女人,直到上了岸,才如释重负的放下她。女人并没有呛进多少水,两手支撑着坐在地上,她双眼失神而红肿,松弛的眼袋和明显的鱼尾纹无一不是岁月的痕迹。
“喂,我说大婶,怎么说我也是舍了半条命来救你的,一句谢谢总该有吧。”
妇人无言,一滴水珠顺着眼角滑落。
唐泽岁有点气急,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算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他一边拧干湿水的外套,一边发问:“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跳什么河啊?要不是我路过,你现在就见着阎王爷了。”
妇人沉默良久,终于开了口:“我老公跟野女人跑了,还抢我的钱去赌。”
唐泽岁一听,脑海里不知怎地就浮现出一个女人模糊的面容。他心头为之一动,从外套的钱包里抓出七八张票子,一把塞进妇人手里,也不管她讶异的眼光,说道:“不就是钱嘛,拿去花。赶紧离了,再差的日子也有盼头。”说完径直转身朝桥上走了。
妇人握着湿漉漉的票子,中间好像夹着什么硬硬的东西,摊在手心一看,是张身份证,再反过来一瞧,她老公那笑容油腻的大头照正赫然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