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很浓,提神醒脑,醉进生活里。
故事太短,爱或不爱,都是负担。
1
贤哥一年多的努力见到效果,进入厦门航空,八月十二号出发,实习期三十多个月,即将成为真正的captain,贤哥姓董,我们都叫他captain董。八月七号阿圆从厦门回来。我八月九号回到成都。相互约着最后一次和贤哥喝顿酒。
继之前放假偶尔去厦门之后,暑假里阿圆去了厦门整整一个月,浪了个昏天暗地。四月份在成都分别的时候,阿圆和潘达成一个约定,先分开一段时间,试着过一个人的生活,互不干扰,等到放暑假再决定今后的路。很明显,阿圆没能扛得过去,早早投降了。
夏天的厦门热得不像话,温度一直拔高不下。阳光剧烈,树木葱茏,傍晚的环岛路成片成片的人散步或是骑自行车,对面就是鼓浪屿与台湾。每天来往的人络绎不绝,阿圆和潘也在其中。鼓浪屿的日光岩上挤满了人,上上下下;沙滩上此起彼伏的笑和闹,比基尼随处可见;曾厝垵的小巷子里摩肩接踵,各个水吧,咖啡馆,小酒吧到处是又大又圆的光膀子。阿圆和潘集齐了几乎所有的厦门的咖啡馆或是书店的小印章,在一个小本子上,写下了一些话,含糊其辞,都是这些美好日子的印证。喝同一杯咖啡或是饮料,在汹涌的人潮中以某个文艺小店为背景拍下萌萌的照片,或是相互依偎,或是对视良久。然后回到出租屋里,打开空调,舒服地睡一觉。和大学时的出租屋差不多大,不过没有了那么多复习资料,没有了早期晚睡的作息时间,日子如流水,静且浅,透亮且泛着光芒。
贤哥走的前两天去喝了酒,和以前的程序一样。先是下午打麻将,晚上吃烧烤,然后酒吧,然后酒吧。
记得那天好像还去了密室,春熙路,酒店十七层。每个房间都需要密码,还有什么化学元素什么的,和以前的密室完全不一样,密码太多,一个都没解开,最后无奈放弃。
那是我见shary的第二次,阿圆见shary的第三次,都是在麻将桌上认识的。Shary是贤哥考研时的同学,喜欢打麻将,后来就认识了。
去酒吧那天刚好是情人节,道理鹏新交了女朋友,来成都陪他一起过节,我们剩下三点五个单身狗陪同。阿圆一直说他没有和潘复合,但我们都知道也就那么回事,只是嘴犟而已,姑且算他半个。
很不巧,又去了“8090音乐大篷车”。
酒吧里气氛高涨,来酒吧的大多是情侣,单身的也不少。在去酒吧的路上买了两盒烟,之前在酒吧抽过,觉得好抽,所以到酒吧门口就想起这个烟了。贤哥说他要走了,请我们喝酒,过单身之夜。所以那天晚上酒点了一打又一打,没停。
Shary,个子在女生中偏高,当然,对我来说,也偏高。圆圆的脸,长头发,不喜欢拍照,性情直爽,能喝酒,能玩儿,能抽烟,但仅限于酒吧里放纵人性。很久的后来,阿圆在一次理工烧烤的洽谈会上问我和道理鹏shary好不好看,我们一致说不好看。然后又发了一个越洋视频给远在美国的贤哥问shary好不好看,贤哥毫不留情地说,不好看,阿圆差点气炸了,因此大面积地怀疑了我们三个的审美。
喝到一半,shary抢去了我的帽子,然后又被阿圆抢去了。阿圆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拿着酒,时不时的自己喝一口,我看见了,就说,怎么一个人都在喝,什么酒品,来。和我喝完之后又找shary喝。当然,最多的是找贤哥喝,祝贤哥一切顺利。大家都只认识了几个月,但感觉像几年那么漫长,分别的气氛浓重,酒一杯杯下肚。
有时候和shary开玩笑,她不屑,最爱说的话就是滚,或是鸽吻。
大概十点多,有个驻场歌手唱完一首歌开始跟坐在台下的女朋友求婚。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鼓掌起哄,和我们学校里表白的那些围观群众一个架势,不过他们会端着酒。歌手用几句歌词开场,大家闹着让女主角上台,推推嚷嚷之中女主角被挤到了台上。男生说了一大段话,不外乎爱你,和你在一起一辈子,照顾你之类的。然后单膝下跪,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花。
这时酒吧开始造气氛,手段和以前一样,撒气球。阿圆从很远的地方抓过一个气球,差点儿摔个狗吃屎,递给shary,shary站着拿过气球,跟着全场的节奏一起挥起来。
女生把脸埋在手掌里,泣不成声。男生从裤兜里拿出了车钥匙,拿出了银行卡,存折和房产证,还有戒指,交到女生手里,全场轰然大笑,第一次见求婚拿存折和房产证的。大家都很高兴,齐声喊着,答应他,答应他。在万众瞩目之下,女生擦了擦脸上的泪,捂着嘴巴点了点头。男生一把把女生拥进怀里,一束鲜花被夹在中间很难受。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此起彼伏的声音,男生当众示意了一下,和女生一起走下台。
众人恢复酒吧的日常,该喝喝,该吃吃,该吹牛吹牛,该吃狗粮的吃狗粮,空气中到处都是,随处可闻,狗的鼻子就是好使。
阿圆说,你知道结婚为什么要用戒指么?
我一头雾水,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不是一种良好的寓意和爱意的表达方式么!
阿圆说,结婚了,就有人帮你做某些事了,就用不着手指了,所以要戒手指。
我恍然大悟,竟然觉得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shary在一旁听了一脸不屑,滚!
道理鹏揽着女朋友的肩膀说,6666,然后告诉没听懂的女朋友,我待会儿告诉你。
歌曲停了很长时间,整个酒吧里都是敬酒和吹牛的声音,shary从阿圆那儿抢回了我的帽子,戴在头上,接过贤哥递给的烟点上,然后和阿圆喝了一杯酒。道理鹏陪女朋友去上厕所了,顺便可能要解释一下戒指的意思。贤哥一个人坐在最靠边的位置玩儿手机,shary吼了他一声,说别玩儿手机,是酒不好喝还是歌不好听,非得玩儿手机。贤哥收起手机,我们四个一起喝了一杯,然后开了最后一瓶酒。
夜晚十一点的九眼桥依然人烟鼎盛,出入酒吧和KTV的人络绎不绝,长长的酒吧街上布满了卖花的女生,都是玫瑰花,鲜红的,纯白的,包装精美,看起来像生活华丽的长袍,也像这个彩色世界的冰山一角。
2
喝到一半,烟没了,像天塌下来了一样,几个人都在桌上到处翻找,把酒瓶一只一只地放进箱子里,翻开果盘,拿走烟灰缸,还是没有找到。
阿圆站起来,从最里面的位置走出来,大家都以为他要去上厕所。他拍了一下道理鹏的肩膀,走,跟我出去一下,跟道理鹏使了一个眼神,道理鹏秒懂,站起来一起出去了。
阿圆总是这么善于,也乐于照顾别人,特别是对身边的女生,老远见到了就迎过去,帮着拿包,这是天性使然,照顾别人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
酒吧的歌再次响起,摇滚。主唱站在台中间,吉它手和电子琴手站两边,最后面角落里的是鼓手。音乐响起,全场气氛一下子被点燃,到达整个情人节夜晚的高潮。我们都站了起来,举着双手,跟着节奏一起嗨。唱完几句,大家相互之间喝两杯致意。气球在酒吧本来就剩下不大的空间里胡乱地飘,偶尔有人伸手捞过去捏爆,周围的人投去好奇的目光,下一秒又继续跟着音乐的节奏嗨。
一曲结束,阿圆和道理鹏从酒吧侧面的门进来了。道理鹏顺手把两盒烟甩在桌上,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感觉晕晕乎乎的,揽着女票的肩膀说,找了好久才找到超市,然后还没有卖这个烟的,又跑了好远。
阿圆站在酒桌最外面,没有坐下,旁边坐着shary。他突然从背后拿出一支鲜红的玫瑰,被透明的塑料纸包裹着,塑料纸上还星星点点地点缀着彩色的五角星。花递到shary面前,阿圆说,来,给你,情人节快乐,这里就你一个单身女生。Shary吓了一跳,脸上因为酒的原因泛红,在酒吧妖冶的灯光下依然一目了然。然后接过阿圆手中的花,说,谢谢超哥(阿圆)。
我和贤哥四目相对,还是阿圆高明啊,我们都坐那儿一直喝一直喝,该我们单身。贤哥打开烟盒递给我一支烟,阿圆从包里摸出打火机丢给我。我盯着他,眼神泛笑,心里想着,可以啊,兄弟,这波很赚。打火机捏在手里,拿起刚刚倒满酒的酒杯指向阿圆,我干了,就冲你今天这表现。阿圆没找到酒,从刚点的一打酒里面抽出一瓶,用嘴咬开,行,我也干了。
阿圆摇摇晃晃地把一瓶酒喝完坐到shary身边,把最末尾的道理鹏的女票挤到了沙发外的单独的一个高脚凳上。
酒吧单身派对的活动开始了,是有关力量的游戏,需要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共同参加,一二名可以得到一打免费的百威。我们可以有道理鹏和他女票,shary和贤哥,shary和我,shary和阿圆的选择。但由于是需要女生把男生抱起来做下蹲,然后所有我们这边的可能都被pass了,因为一是阿圆没人可以抱得动,二是shary我和贤哥也抱不动,所以最后我们决定让道理鹏和他女票出赛。
几轮下来,玩儿了各种小游戏,道理鹏和他女票一路跌跌撞撞地进了最后的决赛,三组人一起PK。道理鹏旁边一个身材像健身教练的哥们儿着实把我们吓了一跳,在抱着女生做下蹲的环节中,一组男女已经放弃了,道理鹏想坚持到最后,他女票主动下来了,旁边健身大哥感觉还没尽兴。道理鹏满脸的悔恨和无奈,屈居第二,最后提下来一打百威。
整个过程我们都快挤到台上去了,阿圆拿着手机给他们录视频,一边录一边喊着鹏哥,加油!shary也站到了沙发上,举着一个不怎么挥得动的气球给道理鹏加油鼓气。
喝完所有的酒从“8090”出来,每个人都有点麻了,迎着十二点九眼桥的风往桥上走。阿圆走在最前面,东倒西歪,道理鹏和贤哥扶着他。不知道阿圆用了什么方法,从一个卖花的小哥那里花了十块钱买了一捧白色的玫瑰,等到我们到的时候他还一个劲儿地跟我们炫耀。他把花塞shary手里,然后指着道理鹏说,走,我们再去给嫂子买一捧。
跟着阿圆又折了回去,时间刚好过了十二点,卖花的小哥依然在不遗余力地向路过的,喝得小脑麻痹的情侣喊卖车上仅剩的几捧白色玫瑰。阿圆走过去,扶住小哥的车,说,哥们儿,都过了十二点了,你花剩下也卖不出了,再十块钱卖一捧给我嘛?小哥推着车就想走,阿圆拦在前面,卖给我嘛,二十!小哥说,刚刚看你喝多了,就十块钱卖给你了,我这花可是一百九十九的,现在不卖了。我和道理鹏听了哭笑不得,这样也能买到花,刚刚那小哥巧克力吃多了吧,狗吃巧克力是会死的。几番纠缠,最终小哥推着小车,抱着花扬长而去,道理鹏忙说,不用了,你嫂子不用买花,要买也是我买啊!我们三个男生生拉硬拽地把阿圆给拉回去了。
下一个地点,ONLY,道理鹏最爱的地方。
点了两打酒,服务员都给开好了,情人节的酒是真的贵。阿圆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奔到一楼的舞池里去了,道理鹏因为女票在,不敢放肆,陪着女票慢慢喝酒,慢慢聊天,贤哥和shary埋着头在玩儿手机。我在吃水果拼盘,顺便从二楼看阿圆和一群发疯似的年轻的躯体在舞池里群魔乱舞。
那天ONLY装扮得很有情人节的味道,很西方,很大胆。都是比基尼美女和高鼻梁只穿美国国旗图案内裤的男人,站在舞池边上,装扮奇异而鲜艳。
阿圆从一楼上来的时候才过去十多分钟,帽子斜着盖在脑袋上。走到高脚凳前,一把把帽子摘下来摔在桌上,你们都干嘛,来这儿是喝酒的吗,一起去跳啊。我拿了一瓶酒递给他,他二话没说就咕噜咕噜喝了起来,屁股一下子塌在了凳子上。几番你来我往,拉扯不断,贤哥和shary跟着阿圆下去了,我趴在桌上,假装喝多了睡觉,他们怎么叫我,我都不答应,他们只得作罢。Shary从桌上拿起帽子戴在头上,走在最前面,阿圆和贤哥并排走着,聊着刚刚在舞池里遇到的性感的女生和旁边的比基尼妹子。
3
从酒吧出来已经三点多,阿圆手扶着额头,踉踉跄跄地掏出手机打车。打完车还不忘跟我们说刚刚在舞池里遇到的漂亮的,豪放的妹子,贤哥说,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么?阿圆说,没有,我哪敢,也就看看。
顺道送shary回家,然后我们五个回到理工,道理鹏和他女票去宾馆,临走时阿圆拉着道理鹏说,鹏哥,保重身体,如果有什么需要的材料我回宿舍给你拿,我宿舍有的是。这倒没说错,阿圆宿舍的抽屉里随时都放着几个套子,从来没动过,但阿圆总说,以备不时之需,要遇上了,临时去买好丢面子哦!
我和贤哥阻止了阿圆还要吃烧烤的想法,跟在阿圆后面,看他把回宿舍的路走出了二万五长征的难度。
一条弯弯曲曲的路通向他们宿舍,路灯昏黄,偶尔有微微的风,树叶摇动,影子婆娑,四周一片寂静,只看到到远处成都的上空闪烁着明晃晃的光,这个城市,像这个光怪陆离的人间一样,也像一个巨大的肉食怪兽一样,从未停下脚步,不分昼夜。
八月的风轻轻地吹,凌晨的夜幕覆在我们肩上,不知怎么说起了阿圆和潘的事。我和贤哥统一的意见就是不喜欢了就分了,果断点儿,不要拖拖拉拉,舍不得就打个电话好好聊聊,好好过。阿圆不这么觉得,时间和空间的距离让他们俩已经在电话粥里有些疲累了,就算喜欢也被消磨殆尽了。分不了,是因为潘还喜欢阿圆,如果阿圆主动说了,对潘的伤害不小。贤哥说,长痛不如短痛,你这样慢慢磨,消耗的也是你们自己,不仅是你们的感情,还有你们各自原本对爱情的期许和向往。阿圆很无奈,低着头,嘬了一口烟,丢掉烟头,说,我是潘的初恋,本来就带着巨大的希望在一起,如果不是和平分手,那么最后一定是如坠悬崖,她四月份来找我时的情形现在还历历在目,哭得一塌糊涂。我和贤哥各自叹气,没有说话。
说来也奇怪,自从上次潘来找了阿圆之后,阿圆突然就在他们的关系中变成了主动的一方,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说,不想聊了直接挂电话,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躲躲闪闪了。可能潘在阿圆这里最后的依赖都消耗殆尽了,仅仅是因为爱,所以提不起断舍离。
想起之前我们四个一起出学校吃饭的时候,说到阿圆和潘分手时犹豫不决的话题,贤哥建议阿圆抛硬币决定,不巧,那天走到操场时我身上刚好带着两个硬币。我告诉阿圆,抛硬币解决不了问题,当硬币掉在地上出现结果的那一刹那,你就知道你心里的决定了。果然,阿圆说正面就分手,反面就不分手,还不让我们抛,非得自己来,出现了正面,阿圆哭笑不得地看着地上躺着的硬币,说,这个不算,我们再来,三局两胜。然后我就收起硬币,说,得了吧,抛硬币解决不了问题的,你心里有答案,只是你想给自己留个后路而已,你怕你自己再也找不到女朋友了。阿圆看着地上的硬币,想了想,说,可能是吧,我觉得我和她分手了以后肯定找不到女朋友了,至少找不到像她那么爱我的人了。
两天后,我回家,阿圆送贤哥去机场,直飞厦门开始培训,在机场和贤哥拍了照,发了朋友圈。潘还提过贤哥去厦门了一定好好招待。
那段时间只要阿圆的朋友发的朋友圈,潘都在下面评论点赞,不管见过几次面,吃过几次饭,我们周围的朋友明显感觉得到潘的态度变化了,从以前强势的一方变成了现在妥协的一方。
等到九月份,我去了东北,寸草难生的地方,心里充满了悲凉,几乎每天和阿圆约着打游戏,开黑,聊一聊他和潘最近的情况;聊一聊已经很久没有联系的某佳;聊一聊在厦门培训就要飞美国的贤哥;聊一聊偶尔一起去打麻将的shary,彼时shary离开学也只有几天时间了,学校在南宁。
阿圆那段时间经常得到朋友的消息,朋友告诉阿圆潘找了他们,聊天,其中包括九哥,室长,还有一些以前高中的同学等等。阿圆说他感觉虽然隔了这么远,潘好像还是无处不在,包围着他的生活。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很无奈。但潘从来不会找我,她知道我经常跟阿圆在一起,不好告诉她实话,也觉得所有的一切他们的隔阂和别离都是我作为狗头军师参与其中。
阿圆还经常告诉我说,现在该走的都走了,某佳那儿也断了,鹏哥每天按时去研究生教学楼里面,学习,打游戏,极少待在宿舍。他一个人待在宿舍心里发慌,止不住地胡思乱想,天马行空,上天入地地想,他说他很害怕自己一个人呆着,悲伤的情绪没来由地就涌上来,所以才会经常找初到异地上学的我打游戏,打游戏都是次要的,主要是吹牛。
我不止一次地告诉他要快刀斩乱麻,伤痛在所难免,但越早越好,心不要太软,有时候无情即是最大的柔情。他不听,总跟我嘻嘻哈哈,说是在考虑。后来,在酒吧喝酒的时候被一个第二次见面的女生说了同样的话而恍然大悟,我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