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景房
有段时间镇子上大兴土木,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斜拉桥
横跨了一泓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存在的小湖泊
春末或初秋的晚上,偶尔会骑单车到桥上
远处只有深黯的夜景与小星的微熏
偶有微风拂面,好不惬意
觉得湖畔微风都如此舒畅了,如果换成海风吹拂岂不更美
于是小时候的愿望一直是长大后能住一套海景房
兴之所至能漫步在海边,饱尝清咸的海风与寂寥的夜景
那时是千禧年后的第六年
而现在,我苦于房租的压力
最大的愿望是在这钢铁森林中谋得一个卧榻
至于海景房什么的,没什么脸再提了
遗忘
小学门口有个卖饼的老伯
推着用木架子搭的小推车,外里衬着厚厚的旧棉布
香软的面饼有的夹着咸香的肉馅,有的夹着甜甜的糖浆
还有四五个一装的小煎饺
分量都不大,可味道十分诱人
小学时候零用钱不宽裕,可每次总还是受不住那诱人的香气
之后学校重建了新的校区
老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
再然后连带着校门口那些曾经的小摊小贩也都被橡皮擦一点一点抹去
校门口崎岖的土路变成了宽阔的柏油路
红砖青瓦的校舍变成了简约的现代建筑
也能是因为当时太小没什么实感吧
至今记不太真切学校一开始的样子
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和现在大不相同
就像命运不可遏制的洪流
也许很多人与事物就是这样被时间遗忘的
掌机
最初接触的任天堂掌机好像是GB
不过那时候黑白的画质没怎么太引起我的关注
直到GBA开始逐渐出现在身边小伙伴的手中
那风骚的外形和256真彩色
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吸引了我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后来神游把它的改良版GBA SP引入国内
看着电视里的广告,目不转睛翻来覆去地看
看着目不斜视地看广告的我,一旁扫地的母亲随口回了一句
“只要你考的好,我也给你买一台啊”
于是我心心念念地盼啊盼啊
这一盼,就是十几年
十几年后的某天,忽然心血来潮打开淘宝
购入了一台银灰色的GBA SP
银灰的外壳里沉甸甸的
好像封存着那个少年曾经的期待与理想
折纸
游戏固然诱人,可小时候游戏机真不是人人能有的东西
不过孩童自然有孩童自己的天真情趣
先用硬挺的卡纸折一个扁平的方盒子
用铅笔细心地画上屏幕与按键,用黑笔勾边
再用多余的卡纸裁切装点一下
一台纸游戏机就这么新鲜出炉了
在没有真游戏机以供玩耍的艰难日子里
纸游戏机也算是不错的消遣
游戏机的屏幕内容可以描摹也可以自己设计
讲究的人会照着小浣熊卡上的图案把自己喜欢的角色描上去
那时候,一台画工精良,制作优秀的纸游戏机
少不得还是能换上几包零食或抄上几份作业的
拿着纸做的游戏机,嘴里biubiubiu地嘟囔着幻想自己正在玩真的游戏
现在想来颇有些忍俊不禁,有些望梅止渴的童趣
扫墓
高中时候的清明,爸爸带我回了一趟爷爷的故乡
除了扫墓,也拜访了许多我从前素未知晓的亲戚
临安遍地是山,爷爷、玄爷爷、祖爷爷的墓都造在山上
适逢小雨,山路又长又滑,从来没走过山路我走的步履维艰
堂兄在前面健步如飞,好像粘腻的落叶与水洼都沾不上他的足尖
太爷爷的墓碑在山腰上
待父亲与叔伯持镰清理了下碑旁繁芜的荒草,堂兄点着了准备好的黄纸
橘色的火苗将一个个纸折的元宝卷成浅灰色的烟屑
山风摇曳枝梢落下一蓬青紫色的雾雨
在碑前静待了会儿,婆婆与我说了些太爷爷的生平
她说太爷爷年轻时候做过知州,后来早早回乡养老
曾是这儿有名的乡绅,拥着这边好几座山头
又指着族碑上一个陌生的名字告诉我那就是我
不是我的名字,是我在家族中的排字
一种莫名的情愫忽然涌上心头
想到古代的那些家族,也许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开枝散叶
将血统与足迹遍布大半个中州
只要有人,香火就不会熄灭
然而又想到长久的分离让血缘与亲情都变得寡淡
冷漠让原本应该亲密无间的人变得疏离
不禁又有些伤感
艺考
总觉得画画是很情绪化的一件事
起形,构架,上调子,明暗灰,对比
画得好了,兴奋异常
画得差了,烦躁万分
现在想来,只能归于自己的基本功太差,做不到收放自如
那时候美术联考刚刚结束
未来被几个小时的铅灰与颜料晕染的斑驳不清
同行的某个姑娘在打电话,说着说着就哭了,哭得很伤心
她的调色盘被人撞倒了,红的黄的蓝的颜料沁在画上
没时间了,监考老师不准她改
不知该怎么安慰的我,将手抄在袖子里看外面的夜景
坐在考场的门口的台阶,心中万般思绪浮动
既不是对成绩的担忧也不是对未来的憧憬
脑海中好像沉寂着一片寂静的湖
看着前方好像看着很远很远的虚空
总觉得此时这个霓虹遍布城市此时让人有一种陌生的疏离
看着街上每一个人衣袂飘飞,来去匆匆
想象着他们平淡面容的背后
都有着一个波涛汹涌的故事
蛋饼
说起高中时候印象最深的味道
大概是校门口那个蛋饼摊
记得最开始开在我家小区附近
后来可能是生意不太景气吧,转移到了学校门口
与市面上常见的鸡蛋灌饼、手抓饼都不太一样
她家的饼皮和酱料都是自制的
嫩滑的饼皮上,白色的蛋清与金色的蛋黄肆意流淌
香肠刨成丝,撒上葱花,加上鲜嫩的里脊
光看着就让人口水直流
虽然味道很棒,但其实我高中的时候很少光顾
一来当时想攒钱买个Walkman,手头拮据了些
二来也是因为蛋饼味道太好,一放学就被学生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想买个蛋饼有时候得等上小半个钟头
饿着肚子干等的味道可不好受
一晃好多年
某天路过的时候,忽然发现那个蛋饼摊还开着
熟悉的铺面,熟悉的饼皮,甚至连瓦斯炉都是十数年前那个熟悉的模样
自此以后,每次路过,都忍不住买两个尝尝
咬上一口,酱香味浓,鲜嫩可口
熟悉的味道涌上心头
朋友
高中毕业后,我留在了上海,朋友远赴意大利留学
异国他乡的苦闷,让我们时常在微信上互诉衷肠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的联系越来越少
她不再向我诉说新奇的异国风情,我也不再谈及自己的生活
想来她已找到新的朋友与依靠
有时候翻翻朋友圈,偶尔窥得她生活的一麟半角
似乎早已和我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
就像两条直线,短暂相交后愈行与远
有时候想要说些什么,又欲语还休
只愿她一切都好
什么都没有发生,也说不上什么感觉
就像一条河流分岔流向了不同的方向
可是那是朋友啊
孤独行走时于伫立于身畔的肩膀
少年乃至青年时代的无话不谈的伙伴
无形中,就这样消弭了
离别
大学退寝前的最后一天
我最后一个回到寝室
其他室友都已经收拾完东西走人了
有些床板是空的,有些床板上杂乱地堆着不要的褥子
多少给人有一种他们只是出去吃饭了,马上就会回来的错觉
对着空荡荡的寝室发了十几分钟的呆
网还有几天过期
打开笔记本最后打了两盘游戏
东西其实之前已经拾掇得差不多了
棉被是学校买的,又沉又破,不要
电风扇是便宜货,重且不好搬,不要
最后乱七八糟的东西,只塞满了半个背包
剩下些用不上的琐碎玩意,随手杂乱地堆在桌子上
把没啥重量的包背在背上,走的时候,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因为正逢暑假,楼道里空无一人
忽然感到有些孤独
人生总要有些时候,要两手空空的上路
故知
家住的小镇在上海的最边缘
如果不想自己舟车劳顿,想去市区就只有搭唯一的一路长途公交
有一次在车上遇到了曾经的初中同学
是少数见面了还能聊上两句的朋友
闲聊了会儿
她找到了国企的新工作,工作清闲,工资优渥
“那你要请客啊。”我笑着打趣
“好啊,我上次还欠你一顿饭呢。”她也笑着回复我。
和煦的笑背后,有种彬彬有礼的冷漠
大概谁都不会太当真吧
其实两个人相隔得不算太远
但每次找时间会面,却又觉得举步维艰
不知从何时开始,地球小成了一个村,城市却大得像个迷宫
手中握住繁华,心却变得荒芜
总是在出发,却总不知道何时才能到达目的地
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去哪里,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以为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去挥霍
以为永远都会有下次机会
忘了很多离别有可能就是诀别
距离
如果以前坐在同一个位置上被调开了
会觉得两个人相隔得好远,长此以往,说不定关系就变得疏离
倘若又调到了不同的班级,又会觉得之前比较近
再然后去了不同的学校,去了不同的城市,远赴不同的国家
每一次,都会让自己重新审视距离的遥远
《秒速五厘米》中
在明里写信过来告诉贵树她又要搬家了的那个瞬间
贵树才感到了无比的后悔
明明之前只是几站电车的时间...他却从来未曾想过去主动拉近两者的距离
如今他们即将变得更加遥远,已经不是几站电车能够抵达的了
其实遥远是对比出来的
只有两个人相隔了更遥远的距离,你才会惊觉你和她曾经是这么的接近
也许只是多走几步路,多乘几辆公交,多搭一轨列车
而你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
想要做什么,想要去见什么人,想要成为什么人
用不着那么多顾虑,那么多踯躅
走在路上,也就是了
游戏
自觉算不上什么重度游戏玩家
所有能被称得上大作的游戏几乎都没有碰过
当年PSP那么火,我还不是买来吃灰
喜欢看别人玩游戏胜过自己玩
喜欢玩一些难度较低、玩法有趣的休闲游戏
对像素游戏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热爱
喜欢的游戏和自己的生活方式一样有种懒洋洋的感觉
比起老老实实坐在屏幕前的主机
果然还是更喜欢可以拿来拿去不受约束的掌机
前段时间买了个连手机的手柄,用手机模拟器玩街机游戏
如获至宝,仿佛找回了当年的喜悦
无限投币让手残也有春天
不太喜欢把游戏从生活中分离出来这种说法
觉得好像是把看书、做饭从生活中单独列出来一样别扭
它本身就应该是生活的一部分
宽容,纷繁,包罗万象...本来就应该是生活的魅力
尾巴
走过一些零散的岁月
说不上苍老,却也不复当初可以打滚撒泼的年纪
肩上担子重了些许,父母容颜苍老了许多
偶尔也会回头看看
曾经有过许多不切实际的梦想
有些早就像烟尘一样抛在脑后
有些深埋心中不愿再提
也做过许多难以言述的蠢事
至今想起来仍让人不觉面红耳赤
尝过友情与爱情的甜蜜
尝过离别与命运的酸涩
目睹过新生命的诞生
也经历过耄耋者的辞世
谈及自己的人生,却只觉得平淡、琐碎
千般思绪涌上心口,又有些近乡情怯般的诺诺
好像是以旁观者的视角观看他人的人生
总是想要万千宠爱,往往却迎来死路一条
再看那些酸甜苦辣,悲欢离合都恍若小事
人生在世,忽如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