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的十字架

一部探讨刑罚的作品。

没有任何专业知识的堆砌,单纯地从情理出发,以受害者的身份,以旁观者的身份。


东野圭吾选了三个案件,因为这本书主攻人文,不是什么侦探悬疑类作品,所以也没有用多诡异的方式,就简简单单地用两个人物串在了一起。整本书大概只有一句“我杀了人”能让人心里起个小突突,其余的,无论是剧情还是讨论,都没有看到什么火花,是一部它说一分你要在心里来回思考出九分才会有意思的作品。

整部作品都很冷静,笔触很是平淡,无论是描写受害者还是各个遗族,都是游离于事件经历者与旁观者之间的奇特的立场。

或许是因为,无解。

由始至终,谁都没有答案,任何一个人,包括像战士一样活着的小夜子,都是只有立场,没有答案。

到底刑罚的意义何在。到底怎样的刑罚才是真正的惩罚。

十恶不赦残忍自私的偷窃杀人,犯人麻木不仁视生命为蝼蚁。

自以为是地以杀人作为拯救家人的手段,愚蠢自私视死如归的老人。

两个懵懂的少男少女,亲手扼杀一个新鲜的无依无靠的生命。


很奇妙的叙述顺序。

杀人犯,就是大家都熟知的深深刻在心里的那种杀人犯,罪不可赎,非死不足以平民愤。一个无可争议的开始,死刑绝对是必要的,无论是从顺理成章的给遗族以交代给社会以正义的角度,还是从略有些极端的防止再次犯罪的角度。

本来以为会是全力冲刺,谁知忽然来了个急刹车,面无表情言语冰冷地告诉读者,你看,前面是悬崖。

想把所有犯罪的人关进监狱,想把所有毁灭别人幸福的人绳之于法,可那又如何。

有刑罚又如何。

有法律又如何。

“人终究无法做出完美的审判”。


任何刑罚,都很无力。


蛭川杀了人,背叛了死刑,可他根本不在乎。町村杀了人,很大可能不会被判死刑,可他伤害了那么多的人,难道就不该死吗。仁科和沙织杀了人,可一想到两个十五六岁孩子在深夜的树林里亲手埋葬他们的骨肉,一想到他们完全被改写的后半生,就不晓得此时此刻的公正不阿还有多少的意义。

有人死不足惜,有人无可奈何,有人一时冲动,有人处心积虑,有人迫不得已,有人残忍自私。

所有事情都牵连甚广,顾此失彼,要么狼狈不堪,要么就让其中一方做牺牲以粉饰太平,要么就遂了心愿得到一个小小的短暂的安慰,要么就被二次伤害伤口加深无法释怀。

那白纸黑字一条一章写得明明白白的,怎么断得了这千千万万层出不穷的案子。

能够理解町村和花惠不希望中原自首的想法,因为犯罪者是中原,受害者其实也是可以说是中原。也能够理解中原同意自首的决定,他就是那种正常的善良的有道德的社会型人类。但还想到了另一个方面,关于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句口号背后的脊梁,关于社会框架的尊严,诸如此类的大而不空的遥远的问题。

从来不觉得受害者或是遗族可以从任何刑罚中获得安慰,伤痛就是伤痛,伤痕就是伤痕,无论是事故中心的,还是在周围被波及的。觉得大快人心的,觉得善恶有报的,都是看客。受害者与遗族,不过是在做他们唯一能做的,仅此而已。


其实,什么都没有挽回。

由错误衍生出的斗争,根本就没有胜负。


刑罚只是维护社会秩序一个工具,不是一剂良药,医不了谁的心。

人们都希望让负罪者背负十字架,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希望看到他们的苦难,希望在他们的苦难里获得安慰,希望他们在苦难之后洗心革面。这般种种,其实不过是人们的一厢情愿。

虚无的十字架。

虚无的希望。

诸如“如果不面对自己的罪行,心灵就无法获得释放”这些理想至极的话语,只适用于一部分人。社会不是上帝赋予的,不是造物者创造的,是人为地摸索出来的生存模式,所以只适合大部分人,还存在一些根本无法立足于社会的非社会型人类,就像蛭川和町村,他们只会自顾自地活着,什么法律,什么刑罚,在他们眼里都不值一提,他们就以一种正常人根本无法理解的自私与麻木活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


人为裁定的东西不可能完全的客观完全的中立,在不同的情况下,经常会不可避免地偏颇某一方。

在这场角逐中,总会有人再次受到伤害。

可能怎样呢?不是每个人都是亲切的金子,拥有足够的理由私自裁决。

在一场注定会头破血流尸骨无存的错误里,讨论如何才能少受一点伤,真的是很可悲很凄凉。

很不喜欢讨论这些问题,想都不愿意想。

法律完善了又如何?

刑罚有了其更好的执行方式又如何?

是不是即便我们都齐心协力尽善尽美,也终究是会在人性的黑暗中的败下阵来?


很多事情虽然心里明白,可一想到这是关乎某个人一辈子的时候,就很难过,完全没了主意,整个人被提着全身难受双脚不着地在半空瞎晃的那种极无措的难过。要是能够极端一点是不是就好一些,理性或感性中只选一样,任何事都一条道走到黑,绝不回头,是不是就不需要挣扎了。

理性和感性在一起会打架,伤得血淋淋的都是自己。

总是希望这样,希望那样,好像多想几回就能实现一样。

可上帝,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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